“当一个蒙古牧民,可以用一头羊换到足够他吃一年的盐和茶时,他还会想着南下劫掠吗?”
“当一个汉人边民,可以通过贸易,用布匹换来健壮的马匹时,他还会对蒙古人喊打喊杀吗?”
“我要你,王保保,成为这一切的执行者。
我要你,去征服安南,为大明取粮。
我要你,去主持蒙汉互市,为大明换马,也为草原带去新生!”
朱肃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知道,你降明,在蒙古人那边,是叛徒。你杀过汉人,在汉人这边,是仇敌。
你背负着两边的骂名。”
“但,这又如何?”
朱肃的声音陡然拔高!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只要能让蒙汉两族休养生息,不再流血,背负一些骂名又算得了什么?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王保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双眼圆睁,瞳孔中满是震撼。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这句话,宛如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所有的困惑。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剩下的不过是苟延残喘。
可朱肃,却为他展开了一幅他从未想象过的宏伟画卷!
朱肃看着他激动的神情,语气又缓和了下来。
“你问我为什么信你?”
“因为我问你想要什么,官职?金钱?美女?”
“你都摇头了。”
“你只求我保你家人周全,让你妹妹观音奴能有个安稳的归宿。”
“一个在绝境之中,不为自己求名利,只为家人求平安的男人,他的心,是坦荡的。”
朱肃的嘴角勾起一抹欣赏的笑意。
“你不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王保保。”
“你是一头暂时被困在笼中的雄狮。”
“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打开这个笼子,让你去更广阔的草原,重新咆哮山林!”
王保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猛地从椅子上滑落,双膝重重跪在地上,对着朱肃,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士为知己者死!
他没有说什么效忠的豪言壮语,只是对着朱肃,猛地单膝跪地,抱拳于胸。
“殿下今日之言,保保,永世不忘!”
朱肃满意地笑了,扶起他。
“行了,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就行。”
“我先回宫了,还有一堆破事等着我。”
二人作别于小院门口,看着朱肃远去的背影,王保保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
回到皇宫,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朱肃刚踏进自己的宫殿,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
三哥朱?还没到京城,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写封信派人去催催,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旋风一样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五叔!五叔!”
是朱雄英。
这小子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小常服,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得惊人,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兴奋。
“慢点慢点,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失。”
朱肃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什么事这么开心?捡到钱了?”
“不是!”朱雄英仰着小脸,献宝似的从背后抽出一卷纸,“五叔你看!今天太傅爷爷夸我了!”
“他说我的字,写得风骨天成,大有长进!还赏了我一块玉佩呢!”
朱肃接过那卷宣纸,展开一看,乐了。
这不就是自己替这小子代笔写的吗?
好家伙。
宋濂老爷子,您这眼神……也不太行啊!
他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是一副欣慰的表情。
“走,跟五叔去御书房,五叔今天也得批阅奏章,咱们叔侄俩比比,看谁先弄完!”
“好!”
朱雄英脆生生地应道,拉着朱肃的手就往御书房跑。
夜色渐深。
御书房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伏在案上。
朱雄英在一笔一划地认真练着字。
而朱肃,破天荒地,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批阅起了那些枯燥的奏章。
或许是被身边这小家伙的认真劲儿感染了。
他发现,这些平日里看着就头疼的文字,今天似乎也变得顺眼了许多。
叔侄俩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气氛,异常的和谐。
直到深夜,大嫂常美荣宫里的宫人找了过来,要接朱雄英回去休息。
小家伙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趴在桌上睡着了。
朱肃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来,交给宫人,想了想,又沉声吩咐道:
“让暗影卫跟过去。”
“从今天起,不必再遮遮掩掩,就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孙殿下,是我朱肃护着的人。”
“是!”
身后的阴影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回应。
送走了朱雄英,朱肃回到书案前,看着剩下的小半堆奏折,越看越烦。
这中书省都是干什么吃的?
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往上报,屁大点事都得让皇帝来裁决,要你们这帮宰相干嘛?当吉祥物吗?
怪不得老头子以后要废了丞相制度。
就这工作效率,换成后世任何一个公司的部门经理,都得被当场开除。
他拿起朱笔,在几本奏章上龙飞凤舞地批了几个大字。
“发回重议!中书省自决!”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心里的火气顺了点。
“朴安仁!”
他冲着门外喊道。
大内总管朴安仁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殿下,奴婢在。”
“去。”朱肃往椅子上一靠,两条腿搭在书案上,一副大爷做派。
“中秋快到了,本王心情好,想品鉴一下教坊司新来的舞姬。”
“给本王找几个最顶的,送到御花园来,本王要一边喝酒,一边看跳舞!”
朴安仁一听,脸都白了。
“殿下!这……这万万不可啊!”
“教坊司的舞姬,早就被安排去各部衙门做些杂役了,宫里哪还有什么舞姬啊!”
朱肃一听,桌子拍得震天响。
“我管她们去哪了!本王今天就要看!”
“你要是找不来,本王就拿你是问!”
朴安仁吓得差点跪在地上。
这位爷的脾气上来了,那是真敢砍人的。
他绞尽脑汁,忽然想到了什么。
“殿下息怒!奴才……奴才想到了!”
“前些日子,高丽国王不是给陛下进献了一批舞姬吗?一直养在别苑,还未曾面圣……”
“就她们了!”朱肃一挥手,“赶紧的,别磨叽!”
朴安仁哪敢耽搁,一路小跑地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