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队的第一波攻势,在反抗军付出一定代价后被勉强击退了。然而,营地里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空气中弥漫着伤员压抑的呻吟、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的低落士气。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面对那支不畏惧死亡、感觉不到痛苦的傀儡大军,他们刚才的胜利不过是仅仅勉强的支撑,彻底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
在一间临时搭建的、灯火昏暗的帐篷里,紧急的作战会议正在进行。烬对苍狼和月谣,终于坦白了他最后的、也是最不愿动用的计划。
“我们不可能战胜这支军队。”
他指着远处高塔在夜色中那个孤独的剪影,声音低沉而沉重。
“因为它的‘根’根本不在战场上,而在月见身上。她用自己的意志,编织了一张覆盖全城的大网。我无法从外部唤醒她,但我或许……可以尝试‘切断’她和所有士兵之间的‘丝线’。”
这是他第一次,向这两位来自古代的盟友,提及在他的飞船中,还封存着一件从遥远未来带来的禁忌武器,它绝对不能在任何生命星球上被使用。他没有解释那具体是什么,只是说一旦启动,或许能立刻终止这场战争,但同样可能带来任何人都无法预测的、甚至是毁灭性的可怕后果。
苍狼听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帐篷外那些正在被包扎的、痛苦呻吟的伤员。他又想起了祭祀台上女儿那双冰冷陌生的眼神,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全身的肌肉都因这艰难的抉择而不住颤抖。
最终,他一拳砸在桌上,用行动表示了同意。
大巫师月谣则早已泪流满面,她颤抖着伸出手,紧紧握住烬的手。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那个善良的女儿,已经被‘神女’的身份吞噬了。如果……如果这是能让她停下来的唯一办法,那就去做吧。去救救我的女儿,也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的族人。”
得到了他们如此艰难的许可,烬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壮的决绝。
他知道,自己即将要在这片千年之前的古老土地上,亲手打开一个绝对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来自未来的潘多拉魔盒。
烬独自一人,如同幽灵般潜入了月见的斥候部队严密渗透的深夜山林。他的目的地,是“信标”号飞船的藏身之地,在那,封存着他最后的、也是最危险的一张底牌——“奇点”效应装置。
这是一趟无比危险的旅程,森林中处处潜伏着昔日同胞组成的巡逻队,但更危险的,是每一步都踏在那些早已破碎的回忆之上。
当他悄无声息地经过那条清澈的溪边时,他仿佛又看到了月见初次发现他时,那双不含一丝恐惧、只有纯粹好奇的明亮眼眸。
当他俯身躲藏在那片熟悉的草地中时,他似乎又听到了两人曾一起在此处采药时,她那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
当他从山坡上远眺那座石城的宏伟轮廓时,他又想起了他们曾并肩站在这里,描绘着那个关于“家”的、简单而又温暖的希望与梦想。
昔日的美好与此刻的残酷,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几乎要将他撕裂,像一把无形的刀子,在他的内心反复切割。
这趟回归飞船的旅程,不仅是一次地理上的艰难跋涉,更是一次对他和月见这段感情,从开始到毁灭的、最为痛苦的无声回溯。
最终,他抵达了那个巨大的、早已被千年藤蔓和植被覆盖的“林海之痕”。他打开那舱门,走进了死寂无声的驾驶舱。
在驾驶舱的正中央,那个球形的、不断扭曲着周围光线的“奇点”装置,正静静地悬浮在基座之上,散发着一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令人心悸的虚无气息。
他伸出手,那只曾能精密操控纳米机械的手,此刻却在微微颤抖。但他最终还是无比坚定地,将手掌按在了那个冰冷的、代表着禁忌的启动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