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部与草原部落正式结盟的消息,仿佛一道惊雷,在辽国北疆的边城上空猛然炸响。
这则情报彻底粉碎了辽国将军耶律洪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让他寝食难安。书案上,摆放着斥候小队冒死带回的、已经变形的“神箭”箭头,以及关于草原雄鹰大汗亲自进入那座“石城”并满载而归的详细情报。每一条,都在冲击着他作为宿将的军事常识。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盘踞在深山中的部落,已经不再是他可以随意处置的癣疥之疾。这股新兴的力量,一旦与草原的雄鹰合流,将化为一股足以颠覆他数十年统治的巨大威胁。
深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将军焦躁不安的身影,他如同困兽般来回踱步,甲胄的摩擦声在夜色里分外刺耳。
偏偏,蓝却一如既往的、近乎诡异的平静。他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片水晶镜片,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他对将军的焦虑视若无睹,静静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将军,”蓝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让耶律洪的踱步猛然停止。“您现在的恐惧,源于您试图用‘战争’去理解‘亵渎’。您必须让皇帝陛下明白,这不是凡人的战争。”
在他的“建议”与引导下,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风暴开始酝酿。
一封秘密奏折,措辞极严厉,只为挑起最高层怒火,由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缓缓口述,书记官则在一旁奋笔疾书,将其转化为文字。
蓝巧妙地运用了超越这个时代的话术和煽动人心之术。他刻意避开了常规的军事威胁描述,而是将天狼部描绘成一个掌握着未知“妖术”的伪国,将其存在本身定义为对帝国秩序与神圣皇权的公然亵渎。
他浓墨重彩地渲染了那“神箭”轻易洞穿重甲的恐怖威力,暗示其背后有非人之力在操控。他特别提到了那座拔地而起的“石城”,称其为“伪神之巢”,是那些山中野民在“妖术”加持下,旬月间筑起的奇观,其坚固程度远超帝国北疆的任何一座雄关。
他更将月见的能力,夸大为一种能于无形中蛊惑人心、令沙场勇士俯首称臣的可怕“妖女”巫术。
“……此女盘踞巢穴,惑乱人心,致使草原雄鹰这等枭雄,亦为其所迷,甘为鹰犬。若任其发展,不出三年,北疆勇士将只知有妖女,而不知有陛下。”
他将双方的联盟,从单纯的军事结盟,上升到了意图颠覆辽国社稷、动摇国本的巨大政治野心。
耶律洪听着这些越来越离奇的描述,咽了口唾沫。他一生征战,信奉的是刀剑与骑兵,对这套“妖术”之说本能地感到荒谬。但他更清楚,只有这样的说辞,才能最快地触动远在皇都的那个多疑帝王的最深恐惧。皇帝不怕强敌,但他怕“异端”。
最后,他借将军之口,向远方的皇帝提出了那个唯一且必然的建议:这已非寻常的边防冲突,而是一场关乎帝国尊严与存亡的“国战”。
“……幽云十六州久经战阵,”蓝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然面对此等非人之力,寻常军士未战先怯。若兵力不足,无异于驱羊入虎口,反涨妖魔气焰。故,必以幽云十六州中至少三个军州的全部兵力,合围征讨,发动一场以‘破妖除魔’为名的神圣征讨,方能一战功成,不留后患,将此威胁从根源上彻底铲除。”
当这份盖上了将军鲜红大印、浸透着阴谋的奏折,被最快的八百里加急信使送出之后,耶律洪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他知道,这封信一出,北疆的天,就真的要变了。
蓝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天狼部所在的方向。他知道,他已成功将那场无法避免的宿命之战,完美地包装成了一场正义而必然的自卫反击战。
他根本不在乎辽国的存亡,也不在乎耶律洪的功过。他只是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手术刀”,去剖开那个“摇篮”,去逼迫那个被他视为“果实”的月见,在最极致的压力下完成最后的蜕变。
真正的风暴,已在酝酿之中。而他,就是那个耐心等待着采摘时刻的、唯一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