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浓,石圈内的篝火被添上了新的木柴,火光映照着三张严肃的脸。老萨满从怀中取出一个类似节拍器的小木盒,轻轻拨动,一道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哒、哒、哒”声,在寂静的夜里回响。
“城市的节奏,比森林更快,也更复杂。”老萨满的声音随着节拍而起,“你们的力量,像山洪,像雪崩,在山林里所向披靡。但在城市里,在密集的人群中,任何一次失控,都可能引发无法挽回的灾难,也会将你们彻底暴露在‘天罗地网’之下。”
陈光和苏琳溪当然懂得这个理。在长白山,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掀翻装甲车,摧毁基地。但在香港,在那个高楼林立、人潮如织的钢铁丛林里,他们必须学会像外科医生一样,精准地使用自己的力量。
两人沉默着。节拍声如同山涧的滴水,规律而冰冷,一下下敲在他们心头。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石圈外的雨夜中,那里是无边无际的沉重与未知。
他们彼此对视,眼神里有默契,也有凝重的忧色。所有的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了对彼此的信任。老萨满见状,缓缓收起了手中的木盒,火堆里的新柴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是命运在低语。
一套浸透着鲜血与理智的生存规矩,就在长白山深处的这个雨夜里,正式诞生。
一夜的雨,在黎明时分悄然停歇。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为连绵的群峰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辉。雨后的山林,空气清新得仿佛能洗涤人的灵魂,每一片树叶上都挂着晶莹的露珠。
当陈光和苏琳溪走出帐篷时,整个鄂伦春部落的幸存者们,都已经静静地等候在石圈之外。
没有喧哗,没有话语,只有一种庄严而肃穆的沉默。
老人、妇女、孩童,还有那些在战斗中幸存下来的猎手们,他们围成一个半圆,目光齐齐投向陈光和苏琳溪。
老萨满走在最前方,他没有拿那根乌鸦权杖。一个年迈的老妇人端着一个木盘,盘中盛着白色的盐粒,她走到陈光和苏琳溪面前,用手指蘸了一点盐,轻轻点在他们的额头。这是部落最古老的祝福,意味着纯洁与力量。
接着,几个孩童跑上前来,将一根用兽筋编织的结实绳索,递到他们手中,绳索上系着各种颜色的石子和羽毛。这是“路引”,希望能指引他们找到正确的方向。
索歌也站在人群中。她的伤势还未痊愈,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她走到陈光面前,将一个沉甸甸的兽皮包裹塞进他的行囊。
“这里面是最好的肉干和能补充体力的草药,还有一张详细的地图,能帮你们避开所有哨卡,安全到达山外的城镇。”
“北线交给我。”索歌郑重地说道,“我会带着族人重建家园,也会盯着蓝家在北方的动静。你们放心南下。”
就在这时,陈光腰间的通讯器发出轻微的声响,是顾山的声音,经过了简单的加密处理:“我在。”
最后,所有的猎手都举起了手中的长弓。但他们的弓上,没有搭箭。他们拉开空弓,对准天空,然后缓缓松开。弓弦震动的嗡嗡声汇聚在一起,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这是鄂伦春部落送别最英勇战士的礼节——“空弓礼”。弓已开,箭已在弦,只待英雄归来之日,再饮敌血。
老萨满走到他们面前,没有说任何临别赠言。他只是举起权杖,重重地在地上点了三下。
咚!咚!咚!
三声闷响,如同石钟长鸣,仿佛将整座长白山的力量,都注入到了这两个即将远行的年轻人身上。
苏琳溪环视着面前这些淳朴而坚韧的面孔,她深吸一口气,用清晰而坚定的声音说道:“我们向山神起誓,我们会回来。我们会把那颗压在我们所有人头顶的‘星辰之眼’,永远地带离这里。”
没有更多的言语。陈光和苏琳溪转过身,背对着朝阳,向着山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