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系列震撼人心的事儿后,身心俱疲的烬独自一人来到了营地外的山坡上。
夜风微凉,带着松木和泥土的气息。没有丝毫光污染的远古星空,璀璨得近乎令人心碎。那亿万颗星辰组成的宏大图景,既熟悉又无比陌生,那跨越万古时空的彻骨孤独感,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被城市辉光与大气尘埃稀释过的黯淡星辰。这是一片活生生的、野蛮生长的宇宙洪流。亿万颗星辰组成的宏大图景,既熟悉又无比陌生。银河像一条被神明撕开的、流淌着钻石与光尘的巨大伤口,横贯天际。每一颗星星都在燃烧,用尽全力释放着它们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光芒,那光芒冰冷而锐利,仿佛无数根银针,狠狠刺入他的眼底。
他来自一个霓虹闪烁、星光黯淡的时代。在他记忆中的“夜空”,是数据屏幕上模拟的星图,是隔着强化玻璃看到的、被轨道电梯灯光所扭曲的模糊光点。他从未想过,真正的“夜空”能以如此纯粹的美丽,却又极富压迫感,来映衬他内心的荒芜。
就在烬的思绪快要坠进这片冰冷的绝望深海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温暖,覆盖在了他的背上,一张温暖厚实的兽皮悄然披在了他的肩上,隔绝了夜的寒意。“我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月见在他身边坐下,她的声音像山间的溪流一样轻柔,“山里的夜晚很冷,会冻坏身体的。”
她没有追问烬为何独自在此,只是安静地陪伴着。过了一会儿,她仰起头,纤细的手指指向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阿父说,那是天狼星,是我们部族的守护星。你的家乡,是不是就在那里的附近?”
她的温柔,是一种不动声色的体贴。她只是单纯地觉察到了他的“寒冷”——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然后,用她最直接、最质朴的方式,给予了他一份温暖。她只是安静地陪伴着,仿佛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和他一同分担这片夜空的重量。
烬无法向她解释什么是戴森球,什么是星际航行,更无法诉说那跨越一万两千年的时空跳跃,是何等绝望的错误。但他却第一次对人敞开了心扉,哪怕只是用一种寓言般的方式。
“我的家乡……天狼星……。”
他用近乎童话故事的声调,讲述了一个关于“回不了的家”和“无法再见的同伴”的故事。他的话语断断续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蕴含着一份无比沉重的悲伤,那是真实到令人感同身受的、灵魂的疲惫。
月见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她那天赋异禀的共情能力,或许无法理解“万年”是何种宏大的时间概念,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灵魂深处那片如冰海般的孤寂与失落。她知道,任何安慰的话语在这样深沉的痛苦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于是,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默默地伸出手,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握住了烬那因为长期不接触人类而略显冰冷的手掌。她的掌心温暖柔软,像一道微光,照进了他封闭已久的世界。
那一刻,星空之下,山风之中,两个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孤独灵魂,在沉默的陪伴与无言的理解中,第一次产生了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