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没有上下,亦无左右……
更无需方向!唯有脉动。
当第十三次轮回存档完成的刹那,林三酒感觉自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卷入了一个无法描述的空间。
大,是一个浅薄的概念,在这里没有尽头。
背景是青紫色的,如病态肺叶般缓慢收缩、扩张,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细微的“咯吱”声,像是无数不可思议的几何体在摩擦:三角形在不存在的位置长出第五个角,圆形内部嵌套倒置的立方体,线条以非欧角度扭曲交缠,分裂又重组,永无休止。
林三酒悬浮其中,身体半透明,轮廓不断化作光尘飘散。皮肤下淡青色光脉流动,是新生时间血管的残留,也是他处于“存在”边缘的唯一凭证。
远处,巨大的阴影缓缓掠过……它们不是实体,也不是幻影。这种无法描述的存在,用人类的视角去定义是一种严重的亵渎。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撕裂构成空间的几何法则——这‘东西’像一团蠕动的拓扑噩梦。所经之处,虚无出现无法愈合的褶皱。
林三酒的胸口,有粉色光点微弱的脉动。那是草莓牛奶糖最后的能量,凝在心口,执念化作一颗不肯熄灭的火种。
时间血管从四面八方缠来,根须般的触手试图冲刷他的存在。当触碰光点的刹那,都会被微弱的粉光灼退,发出“滋——”的轻响!
林三酒能感觉得到,自己指尖一丝存在的实感,和这片空间的法则格格不入,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抬起手,插入胸膛,轻轻触碰那颗光点。
“小雨……”
声音在虚无中没有回响,只有非欧几何摩擦的尖鸣回应他。
突然,胸口光点一震。老陈的机械臂,从时间的另一端飞过来,斜插入林三酒的身子。
然后,记忆如针般刺入……焦爷蹲在街角铁锅前,油星四溅,他往炒饭里撒了最后一撮盐,头也不抬,喃喃自语:“火候到了,就别回头。”
林三酒猛地睁眼,即将离散的意识原体,开始重新凝聚。他咬破指尖,血珠浮在空中,蘸血为墨,开始在机械臂外层蚀刻。
“熵增炒饭配方。”
每一笔,都像在灵魂上刻刀。
米粒数:1314(小雨吃了一碗炒饭)
火候:三分钟(校门走到公交站的时间)
油温:120c(她发烧的体温)
配料:鸡蛋一个,葱花少许,猪油一勺,草莓牛奶糖半颗……
刻下最后一笔时,机械臂突然泛起暗红微光……像是灶头点火初燃。
“我不是来当守门人的——!”
意志穿透虚无,传向那十二个环绕的残影。
“我是来还债的——!”
残影们停止低语,看向林三酒。
机械臂的火光骤然暴涨。
轰!!!信息流涌来,意识层全面过载,人形轮廓剧烈晃动。
十二个被折叠的时空、十二种被系统预设的命运,如同被打碎的棱镜,折射出奇异光线——同时刺入原初‘奇点’。
无数个“林三酒”在棺材里发出终极哀鸣。
· 「样本A7:牺牲者」
林三酒成了英雄,天机局的白色利刃。
他签署了那份“非必要牺牲”的命令,亲眼看着隔离舱的金属门隔绝了小雨最后的目光。
系统日志冷静评估:
「情感锚点切断实验.成功率100%」
「个体表现出极高的‘理性’服从性」
那一刻,白袍下的身体冰冷,只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痛楚是最真实的,他屈服了,成了一条狗。
· 「样本F2:拯救者」
林三酒在废土建立了临时庇护所——拯救了9721个“存在逾期者”。
当最终被锈铁册判定为“偏离目标”而抹除时,正在给一个哭泣的小女孩分发最后一袋食物。他的脸上被红光打了一个叉,原地消失,没有留下一根头发。
数据记录显示:
「极端利他行为观测:情感韧性超出阈值,对系统稳定性构成潜在风险,予以清除。」
消散前,他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这个表情包,成了第二个系统无法解析的乱码,第一个是叫蒙娜丽莎的油画。
· 「样本K8:被治愈者」
催眠结束后,林三酒在干净的心理辅导室醒来,吃了一粒白色的药片,他接受现实,相信了医生“妹妹已死”的谎言。
结婚,生子,度过了凡人眼中的“幸福”一生。
直到临终时刻,心率监测仪上的曲线,与五年前小雨在校门口等待时哼唱的某个歌谣的旋律,频谱完全重合。
系统标注:
「记忆覆盖及情感压抑大模型验证成功。临终前的数据波动,疑似残留锚点干扰,需进一步研究。」
· 「样本L12:继承者」
镜子是一堵‘墙’隔绝了里世界与表世界,彼端同时出现两个疲惫的林三酒。
枪口射出的不是子弹——是权限的移交。
火焰吞噬了前任守门人,也点燃了他自己。
灰衣男子成为系统的工具人,负责让轮回大模型继续运行的“应用程序”。
系统日志更新:
「守门人权限交接完成。更新包提示,引导程序‘林三酒’安装就绪。」
所有支离破碎的终局,所有被精心策划的悲剧,最终在他意识深处汇聚、压缩,凝练成一行冰冷的、由无数细微昆虫爬行构成的系统文件名:
「实验体#001.林三酒」
「综合评估:情感锚点稳定性异常」
「记忆残留率:7%」
「建议:第13次启动轮回大模型」
「处理方法:进行深度刺激与持续观测」
林三酒处于记忆风暴中央,心无波澜。
这两天,相关信息已经看了几万次。他根本不在意,也没有理会,这玩意第一次看,非常震撼,差点把他搞崩溃了,但经过反复刺激 早就麻了!
此时,林三酒在举行仪式,祷告祝辞不是赞美神灵,而是虔诚地默念那份债务人汇总名单:老陈、阿七、焦爷、小雨、许念、锈钉、眠叔……他以“催收员”的身份为锚,“债务”为钉死死稳住即将溃散的意志。
第三次轮回中,他为自己设下的精神防线——只要还记得欠谁钱,‘本我’就不会沦为数据。
然后,林三酒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他把燃烧的机械臂,狠狠插入胸口的粉色光脉!火焰顺着光脉倒灌,反噬记忆!这不是修复,是焚毁!
他主动点燃了自己的人性,用这源自人间烟火,去焚烧神明写就的剧本。
画面在火焰中变得更加清晰。
虚空深处,一条巨型数据链缓缓浮现,它由无数扭曲的复杂符号构成,像是某种高维语言。
数据链中央,浮现出新的文字:
第13次轮回启动中……
引导程序:林三酒
功能:诱导下一个实验体完成认知闭环
……原来如此!
他不是终结者,只是下一个引导程序起点。
“如果我是数据,小雨是什么?”
“她的纸鸟,她的糖,等我的每一天……也是代码?”
一声叹息,从燃烧的机械臂中传来——老陈的残响:“…我们才是实验品。”
轰!!!真相洞穿灵魂……
天机局是实验舱,黑法老是对照组。焦爷的炒饭、眠叔的电驴、小雨的校服……所有欢笑与挣扎,都只是冰冷的“人类情感韧性测试数据”。
他们从未对抗系统,他们就是系统本身。
林三酒看着机械臂上燃烧的凡火。
“好啊…”
一道意志,斩向虚无:
“那就让这炉火,烧穿你们的测试报告。”
他用仅剩一丝实感的指尖点向胸口的微光……更远处,虚无撕裂,一条通往五年前心理辅导室门口的时间缝隙悄然展开。
12个残影消散在未知的尽头,它们低声呓语:“替我…看看大结局。”
林三酒的身体轮廓升起烈焰。燃作一道流光,没入裂隙。在奔涌的时间长河里,逆流而上,投向过去的某个坐标点。
他的存在似散似凝,似逝似存,似终似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