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渡与云婉雪、百里菲菲、明月等人商议黛州之行的同一时刻,
远在数百里外的黛州,玄衣卫副指挥使郑司寒正端坐堂上,一边品着茶,一边听着汇报。
他有时候皮笑肉不笑:
“嗯,这个柳存德没什么能耐嘛……”
有时候又肉笑皮不笑:
“清弦,不急,这件事细细道来。”
“大人明鉴,青州局势虽错综复杂,但这新兴的云雾阁,属下已将其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玄衣卫青州城“青蛇”组织关键人物,“七眼青蛇”曲清弦见郑大人神色满意,心中一松,不免多了几分卖弄之意:
“那云雾阁主李渡,看似精明,实则不过是个靠女人支撑场面的……”
他说到兴起,竟将平日里与手下弟兄们插科打诨的浑话顺口溜了出来:
“依属下看,他就是个没卵蛋的货色,全靠手底下几个女人在撑场面……”
话音未落,曲清弦便感觉有点不对劲。
因为整个厅堂霎时静得可怕,他抬头望去,只见郑司寒那张原本尚算平和的脸,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你刚才说……没卵蛋?”
曲清弦浑身一颤,猛然想起那个在玄衣卫中人尽皆知的忌讳——郑司寒正是因家贫自幼净身入宫,全凭过人能力才爬到如今高位。
平日里最恨的,便是旁人提及“阉人”、“没卵蛋”这类字眼。
“大人恕罪!属下失言!绝非有意……”
曲清弦扑通跪地,连连叩首。
但祸从口出,为时已晚。
郑司寒怒极反笑:“好,好,好,好得很。
既然你觉得没卵蛋是个优点,那本官便成全你!来人!!!”
两名侍卫应声上前,将曲清弦死死按在地上。任凭他如何哭喊求饶,郑司寒都无动于衷。
“拖下去,行刑!”
……
那一刀的痛楚,远不及心中的绝望。曲清弦躺在腐臭的草堆上,望着牢房顶部渗水的石砖,只觉得此生已了无生趣。
“喂,新来的?”
隔壁牢房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曲清弦懒得回应,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那人却不依不饶:
“看你这一身伤,是犯了什么事?”
曲清弦依旧沉默。
那声音却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叫常瀚渊,原是玄衣卫暗桩组的。你呢?”
听到“玄衣卫”三字,曲清弦猛地坐起身来,下身的伤口扯动,让他直冒冷汗:
“你也是玄衣卫的人?那你怎么……”
常瀚渊在隔壁苦笑一声:
“郑大人近来脾气越发古怪。我不过是上次任务晚汇报了半个时辰,就被关进来了。
你呢?看你这伤势,怕不是小事。”
一提到伤,曲清弦立马变得咬牙切齿:
“就因为一句话……说错了话。”
常瀚渊惊讶地问道,
“一句话?
什么话能让他下这么重的手?”
曲清弦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将事情原委道出。
常瀚渊听完,长叹一声:
“你这也太冤了。郑大人最近确实喜怒无常,前几日还有个弟兄因为递茶时手抖了一下,就被打了二十大板。
可你这一句话,直接给阉了?”
曲清弦恨恨地回到,
“我曲清弦在青州经营多年,混到仅次于首领的高位,青州地界上哪条母狗下了几个崽我都清清楚楚。没想到竟会栽在一句无心之言上。”
常瀚渊在隔壁牢房轻轻叩了叩墙壁:
“曲清弦?久仰大名。我在暗桩组时就听说过你,都说你情报精准,从未失手。”
曲清弦一阵苦笑:
“精准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落得这个下场。”
常瀚渊也叹了一口气,
“至少你还活着。我做暗桩时,为了盯一个目标,能在粪坑旁趴上三天三夜,饿了就啃硬得像石头的干粮,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有一次,目标从我跟前走过,鞋底的泥都溅到我脸上了,我都一动不敢动。
不也落到了今天的地步?据说后续还要对我仔细调查,生死难料。”
曲清弦这才仔细打量起隔壁这个看似普通的囚犯。
常瀚渊约莫三十出头,面容普通得让人过目即忘,唯独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有神。
曲清弦忽然想起什么,
“你是暗桩的人,那你可知道郑大人为何近来性情大变?”
常瀚渊悄悄说道:
“据说是皇宫那边出了变故,郑大人的靠山二皇子龙玉宸现在不得势,可能面临被彻底打压的局面。
他现在是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
曲清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沉默片刻,常瀚渊忽然问道:
“你刚才说,你对青州了如指掌?”
一说起这个,曲清弦也暂时忘记“坏蛋”一事了,马上拾起他的傲娇,
“青州地界上,没有我曲清弦不知道的事。从城主大人昨夜在哪个小妾房里过夜,到城西米铺老板偷偷往米里掺了多少沙子,我都一清二楚。”
常瀚渊轻笑一声:
“那云雾阁呢?你刚才提到过的。”
曲清弦顿时来了精神:
“这云雾阁可不简单。表面上是做药材生意,实则背后水深得很。
阁主李渡,看似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实则心机深沉。
他身边那几个女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哦?详细说说?”
……
就在两个囚犯在牢中交换情报的同时,青州的云雾轩内,李渡一行人已准备就绪。
“此去黛州,务必谨慎。”
云婉雪将准备好的行装递给李渡,语气虽淡,眼中却藏不住关切。
百里菲菲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上前一步,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塞进李渡手中:
“这里面有我特制的伤药和信号弹,遇到麻烦就放信号,我们一定会来接应。”
明月静静立于李渡身侧,轻声道:
“两位姐妹放心,明月定会护阁主周全。”
李渡望着三女,心中暖流涌动,郑重道:“放心,我定会平安归来。”
次日清晨,李渡易容成一名普通商贾,化名齐同伟,带着明月和秦阿牛踏上了前往黛州的路途。
而此时的黛州大牢内,曲清弦和常瀚渊的交谈仍在继续。
“照你这么说,这云雾阁倒是个有趣的对手。”常瀚渊若有所思地问道。
曲清弦一阵冷笑,“何止有趣,我们原本已经布好了局,准备慢慢收拾他们。
谁想到……”
他话未说完,牢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两人立即噤声,各自缩回角落。
狱卒打开牢门,将一碗馊饭扔了进来:
“吃饭了!”
待狱卒走远,常瀚渊才低声道:
“你这伤,得尽快处理,否则会出人命的。”
曲清弦苦笑:
“在这鬼地方,能有什么办法?”
常瀚渊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悄悄从栏杆缝隙中递了过来:
“拿着,这是金疮药。我做暗桩时随身带的,或许有用。”
曲清弦接过纸包,愣了片刻:
“为何帮我?”
常瀚渊淡淡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再说,你若死了,我在这牢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曲清弦捏着那包药粉,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自己在青蛇组织这些年,尔虞我诈,从未有过真正的朋友。
如今落难,反倒是这个素昧平生的暗桩给了他一丝温暖。
“常兄,多谢。”曲清弦郑重道谢。
常瀚渊摆摆手:
“举手之劳。不过你这伤势,光靠金疮药是不够的。得想办法弄些干净的布条,再弄点酒来清洗伤口。”
曲清弦叹了口气:
“这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