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月的身影消失在任务堂门口,那股因她存在而带来的无形压力却并未立刻消散,反而转化为更加汹涌的暗流,在人群中激烈冲撞。短暂的死寂之后,各种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几乎要将殿堂的穹顶掀翻。
“他凭什么?!”一个尖利的声音率先刺破喧嚣,充满了不甘与愤懑。那是一名外门弟子,眼睛死死盯着林阳尚未完全离开的背影,脸上因激动而涨得通红,“一个区区外门弟子,玄士九阶!我们这里谁不比他强?苏师姐怎么会选他?!”
“就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青阳城旧识?旧识就能抵得过实打实的修为吗?遗迹里是讲情分的地方吗?”立刻有人高声附和,语气酸涩,仿佛自己错失了天大的机缘。
“我看未必是运气,”另一个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揣测和阴暗,“说不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哄得苏师姐…”
这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引来周围一阵暧昧又鄙夷的低笑。许多外门弟子看向林阳的目光,从最初的震惊嫉妒,逐渐掺杂了更多的轻视与不屑,仿佛认定了他是靠不正当手段上位的卑劣之徒。
而内门弟子那边,气氛则更为凝滞和尖锐。
王龙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苏沐月最后那淡然却不容置疑的态度,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他追求苏沐月已久,在内门中也自诩为天才,何曾受过这等无视和驳斥?而这一切,竟然都是因为那个灰扑扑的、如同背景板一样的外门废物!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毒蛇般钉向那几个刚才与他一同商议的内门同伴,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们都看到了?苏师姐这是被猪油蒙了心!带那么个东西进去,不是给我们所有人找麻烦吗?到时候真遇上危险,谁有闲工夫去救他?死了也是白死!”
“王师兄息怒,”一个面容精瘦的内门弟子凑近低语,眼神闪烁,“苏师姐决定的事,我等自然无法改变。不过…遗迹之内,情况瞬息万变,发生什么‘意外’,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
王龙眼中寒光一闪,冷哼一声,没有接话,但紧握的拳头稍稍松开了些,显然是听进了这隐含的恶意。
另一边,李青青微微蹙着秀眉,看着门口方向,轻声道:“苏师姐行事向来有她的道理。或许那位林师弟,真有我等不知的过人之处?”她性子相对温和,虽也觉得诧异,却并未像旁人那般充满敌意。
她身旁身材魁梧的张猛,则只是抱着臂膀,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瓮声瓮气道:“师姐让带,带着便是。多余的事,不做。”他似乎只听从苏沐月的指令,对其他纷扰并不关心。
但像李青青和张猛这样想法的人终究是少数。更多内门弟子聚集在一起,言语间充满了对林阳的排斥和对自己可能被拖累的担忧。
“王师兄说的对,这不是儿戏!我得去找相熟的长老说道说道,不能由着苏师妹任性!”
“一个外门废物,平白占去一个名额,若是换一个实力强劲的内门师兄,我们此次探索把握岂不更大?”
“真是晦气!希望别真被他连累了!”
这些议论并未刻意压低声音,甚至有些就是故意说给尚未完全离开的林阳听。一道道或鄙夷、或愤怒、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芒,刺在他的背上。
林阳脚步未停,仿佛身后那些足以将人淹没的唾沫星子和他毫无关系。他只是微微低着头,加快了些脚步,像是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压力,想要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他的肩膀似乎都有些垮塌,整个人透着一股被强行推上高位却又无力承担的孱弱和狼狈。
直到彻底走出任务堂的范围,将那些喧嚣与非议甩在身后,山风吹拂过他看似苍白的脸颊,他那微微急促的呼吸才逐渐平复下来。眼底深处那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冷嘲,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悄然涌动。
非议?质疑?他早已习惯。这些声音,不过是蚊蚋之嗡,根本触动不了他分毫。他们以为他是去拖后腿的累赘,却不知,他们即将倚仗的,很可能就是这个他们口中“废物”的“运气”和“巧合”。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依旧喧闹的任务堂,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些仍在愤愤不平的弟子们。
跳得越欢,到时候,脸就会被打得越疼。
他不再停留,转身朝着自己偏僻的小院走去。接下来的时间,他需要真正为这场遗迹之行做准备了。那些旁人看不见的底牌,是时候仔细清点,并赋予它们新的使命了。
至于那些噪音,就让他们继续喧嚣吧。很快,遗迹的残酷,就会教会他们,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而那时,不知他们是否还能记得起今日这番慷慨激昂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