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巷深处,城主府赐予的宅院静室内,檀香袅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林阳盘膝坐在一方温润的暖玉蒲团上,身前的地面上,摊开放着几样东西:一枚色泽古朴、边缘有些磨损的玉简(记载着残缺的丹方和控火心得,来自秘境石室),一块巴掌大小、触手冰凉、表面布满天然玄奥纹路的黑色矿石(不知名炼器材料),以及最重要的——那枚得自秘境核心祭坛、边缘断裂、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暗金色玉片。
拍卖会的喧嚣、城主的招揽、苏家的难堪、林家的欢腾…如同潮水般退去。此刻,林阳的心神完全沉浸在对秘境所得的梳理与探究之中。他首先拿起那枚玉简,神识沉入其中。玉简内记载的信息驳杂而残缺,大部分是关于某种古老丹药的炼制理念和一种奇特的控火法门,虽有些精妙之处,但并非核心。他很快放下,目光转向那块黑色矿石。矿石入手沉重,质地坚硬异常,其表面的纹路仿佛天然形成的符文,隐隐有能量流转。林阳尝试输入一丝玄力,矿石毫无反应,但其材质本身,却让他想起《玄天秘录》中提及的几种用于构筑空间阵法基石的稀有材料。他将其小心收起,这或许将来有大用。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枚暗金色玉片上。这才是关键。
玉片入手温凉,断裂的边缘并不锋利,反而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崩断。其表面除了那些玄奥的天然纹路,再无其他人工雕琢的痕迹。林阳尝试了多种方法——滴血、输入玄力、用神识扫描——玉片都毫无反应,只是那若有若无的空间波动始终存在,如同沉睡巨兽的微弱呼吸。
“看来,关键还是在你身上。” 林阳在心中默念,意识沉入识海深处。
识海空间,依旧是一片混沌初开般的景象,中央悬浮着那页承载着《玄天秘录》本源的金色书页,光芒流转,散发着亘古苍茫的气息。而在书页下方,那团由无数细微光点汇聚而成的、勉强维持着人形轮廓的玄帝残魂,依旧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林阳的意念化身在识海中凝聚,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团残魂。残魂似乎感应到他的到来,光点微微闪烁了一下,传递出一股极其微弱、近乎枯竭的意念波动,充满了疲惫与茫然。
“前辈?” 林阳尝试着用意识沟通。
残魂的光点再次闪烁,比刚才稍微明亮了一丝,传递出的意念依旧破碎不堪,如同风中残烛:【…祭坛…力量…耗尽…维持…艰难…】
林阳心中了然。这残魂本就虚弱至极,强行激活祭坛空间将他送出秘境,又抵挡了空间乱流的冲击,消耗巨大,此刻已是油尽灯枯,连基本的意识交流都难以维持。
他毫不犹豫,心念一动。现实中,他手指在储物戒上一抹,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浓郁药香和精纯能量的丹药出现在掌心——正是他之前炼制,用于自身修炼和以备不时之需的二品顶级“聚玄丹”。他毫不犹豫地将丹药送入口中,却没有立刻炼化吸收,而是引导着那股磅礴的药力,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最为精纯温和的能量,通过神识的桥梁,缓缓渡入识海之中,精准地注入那团黯淡的残魂光点之中。
如同久旱逢甘霖!
那缕精纯的药力甫一接触残魂光点,原本黯淡的光点瞬间如同被点燃的星火,骤然明亮起来!虽然光芒依旧微弱,远不及当初在祭坛时的状态,但那股随时会熄灭的飘摇感却稳固了许多。残魂传递出的意念波动也清晰、连贯了不少,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悸动和感激:
【…谢…小友…续命之恩…】
“前辈不必客气。” 林阳的意念回应道,“前辈于我有救命之恩,些许丹药,不足挂齿。前辈感觉如何?可能想起更多关于这玉片,关于《玄天秘录》的事情?”
残魂的光点缓缓律动着,似乎在努力凝聚着散乱的记忆碎片。过了许久,一段断断续续、却蕴含着惊天动地信息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传递出来:
【…玉片…钥匙…亦是…地图…指向…下一处…遗迹…在…南方…极远…凶险之地…迷雾…笼罩…毒瘴…横行…空间…不稳…谓之…‘迷雾沼泽’…】
迷雾沼泽!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林阳脑海中炸响!他瞬间回想起在青阳城一些流传甚广的冒险者传说中,关于大陆南方的恐怖描述:终年被灰绿色毒瘴笼罩的死亡之地,其中潜伏着无数凶残的毒虫异兽,更可怕的是空间结构脆弱,时常出现诡异的裂缝和乱流,吞噬一切闯入者。那是连玄师境强者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绝地!
这玉片,竟然是通往那里一处遗迹的钥匙和地图?下一处关键遗迹竟然在那种地方?
林阳压下心头的震动,继续问道:“前辈,那《玄天秘录》…它究竟是什么?为何会散落成书页,又为何会选择我?”
这个问题,是他心底最大的疑惑。
残魂的光点再次剧烈波动起来,这一次,传递出的意念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悲凉,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秘录…非…功法…非…传承…乃…吾…穷尽…毕生…心血…所着…之…‘避坑指南’…】
避坑指南?林阳一愣,这个词太过直白,甚至有些…不正经?与《玄天秘录》那浩瀚玄奥、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气息格格不入。
残魂的意念继续传来,带着一种追忆往昔的沧桑和刻骨铭心的痛楚:
【…帝境…非…终点…其上…仍有…路…然…此路…崎岖…遍布…陷阱…道则…反噬…心魔…滋生…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吾…当年…便是…误入…歧途…遭…道则…反噬…重伤…垂死…】
【…为…自救…亦为…后来者…吾…以…残躯…残魂…为引…将…毕生…所悟…所历…所…遭遇…之…‘坑’…尽数…记录…剖析…指明…规避…之法…凝聚…为…《玄天秘录》…】
【…然…此录…蕴含…天地…禁忌…因果…太重…吾…无力…保全…其…完整…只能…任其…散落…化为…书页…流落…各方…以待…有缘…】
【…汝…身负…大气运…心性…坚韧…更…兼具…吾…当年…一丝…本源…气息…(或许是祭坛接触所致)…故…书页…择主…于汝…望汝…能…集齐…秘录…避开…吾…当年…之…覆辙…踏出…那…最终…一步…】
信息如同洪流般冲击着林阳的心神,让他久久无法平静!
《玄天秘录》!它根本不是什么具体的功法传承!它是上古玄帝,在自身突破更高境界失败、遭受恐怖道则反噬濒死之际,以残躯残魂为代价,凝聚毕生经验教训所着的——一部关于如何突破帝境之上、规避晋升路上各种致命陷阱的“避坑指南”!
它之所以散落成书页,是因为其蕴含的天地禁忌和因果太重,连玄帝本人都无法承受其完整形态!每一页书页,都记载着一段关于帝境之上道路的凶险“坑点”及其规避方法!
而自己,因为身负某种气运,心性符合,又机缘巧合沾染了一丝玄帝的本源气息(很可能是祭坛接触时沾染的),才被其中一页书页选中!
这解释了为何书页传授的知识包罗万象却又不成体系,因为它本就不是按部就班的功法,而是针对特定“坑点”的解决方案!也解释了为何玄帝残魂如此虚弱,它本就是秘录诞生的“燃料”!
帝境之秘!突破帝境之上的道路!规避道则反噬、心魔滋生的方法!
这秘录的价值,远超林阳之前的想象!它指向的,是武道真正的巅峰!
“迷雾沼泽…” 林阳的目光再次落回现实中的暗金色玉片上,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那里,有下一块“拼图”,有关于下一个致命“坑点”的记载!
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片贴在眉心,这一次,他没有试图激活它,而是将自身的神识,如同最轻柔的触须,缓缓探入玉片内部那微弱的空间波动之中。
没有强行破解,没有能量冲击,只是最纯粹的感知。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共鸣产生了。玉片内部的空间波动似乎接纳了他神识的探入,不再排斥。一副极其模糊、残缺,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地图影像,如同水中倒影般,断断续续地浮现在他的识海之中。
影像的核心,是一片被浓重灰绿色雾气笼罩的、无边无际的沼泽地貌,扭曲的枯树、浑浊的水洼、嶙峋的怪石隐约可见。地图的指向非常明确——南方!在沼泽的深处,某个空间波动异常紊乱的区域,有一个闪烁的光点标记。而通往那个光点的路径,在影像中扭曲断裂,模糊不清,显然是因为玉片本身残缺所致。但林阳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光点所在的位置,弥漫着一股与《玄天秘录》书页同源、却更加古老深邃的气息!
同时,一些关于“迷雾沼泽”的零碎信息也伴随着地图涌入脑海:终年不散的腐骨毒瘴、能吞噬玄力的泥沼、潜伏在阴影中的凶残毒物、以及最危险的——脆弱如琉璃般的空间结构,随时可能裂开致命的缝隙,或者将人卷入未知的次元乱流!
危险!极致的危险!
但林阳的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那是探险的渴望,是对未知的挑战,是对更高境界的无限向往!
“迷雾沼泽…帝境之上的‘坑’…” 林阳收回神识,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玉片,嘴角缓缓勾起那抹标志性的、带着无尽野心的“骚包”弧度,“有意思…看来,这青云宗,是非去不可了。那里的藏书阁,应该能找到更详细的南部地理志,还有…关于空间阵法的记载吧?”
他收起玉片和其他物品,站起身,走到静室的窗边。推开窗户,夜风涌入,带着流云巷特有的草木清气。他望向南方深邃的夜空,目光仿佛穿透了万水千山,落在那片被死亡迷雾笼罩的凶险之地。
新的目标,已然清晰。前路艰险,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玄帝的“避坑指南”,他林阳,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