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不知何时变得绵密起来,无声地浸润着雨之国荒芜的土地,也打湿了站在路边的两人。
宇智波光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雨中的一尊雕塑。
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那双失去了焦距、被巨大迷茫所充斥的墨色眼眸,显示着她内心正经历着何等剧烈的风暴。
千夜站在她身侧,没有撑起查克拉阻挡雨水,任由冰凉的雨丝落在发梢、肩头,浸湿衣袍。
他沉默地陪伴着,像一座沉默的山峦,提供着无声的支撑。
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唯有让这现实的雨滴和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象,去冲刷她心中积郁了无数岁月的冰层。
时间在雨水的滴答声中缓慢流逝。
宇智波光的脑海中,两个世界在疯狂地碰撞、撕裂。
一边是她亲身经历、刻入骨髓的血色记忆。
族地训练场上永无止境的厮杀对练,身上不断增添的新伤旧疤……
族人们冰冷审视的目光,只关注她的瞳术进展、她的“使用价值”,被一次次派往最危险的战场,像一件没有感情的武器,收割生命,也目睹同伴的消亡。
以及最后,那来自背后的、来自她誓死守护的族人的冰冷锁链和封印术的光芒……
背叛的刺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绝望。
如同跗骨之蛆,缠绕了她被封印的漫长岁月。
而另一边,是这几日她亲眼所见的、让她感到无比陌生甚至“虚伪”的画面。
木叶村清晨的炊烟与孩童的笑声,千夜挽起袖子为村民修复篱笆时专注的侧脸,老农递上清水时粗糙手掌上的温暖,雨之国这片焦土上……
那些戴着不同护额的人竟能为了“重建”这个目标而一起劳作,还有那些平民眼中……
她原本以为只存在于梦幻中的,名为“希望”的光。
为什么?
为什么世界会是这样的?
如果眼前这一切是真实的。
那她过去的痛苦和仇恨,岂不是成了一场荒谬的笑话?
如果她过去所坚信的黑暗丛林法则是真理。
那千夜,这个拥有着足以颠覆世界力量的宇智波,为何要去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为何要守护这些“脆弱不堪”的和平?
“假的……都是假的……”
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
“和平是暂时的……善意是伪装……
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变回原样……
就像……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她试图用过去的经验来否定眼前的一切,来加固自己即将崩塌的心防。
但那些村民真挚的笑容,那些在废墟中顽强生长的绿苗。
还有身边这个男人沉稳如山的气息,都像一根根尖锐的针,刺破她自我欺骗的屏障。
“啊!!!”
突然,宇智波光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与愤怒的声音!
积压了太久的负面情绪,如同被压抑到极点的火山,终于彻底爆发!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世界!”
“我真的分不清了啊!”
宇智波光喃喃,漆黑色的眼睛有些迷茫。
她体内那被千夜封印的查克拉,在这股剧烈的情感冲击下,竟然产生了剧烈的震荡,强行冲开了部分封印的束缚!
磅礴而混乱的查克拉不受控制地从她娇小的身躯中爆发出来,形成一股无形的气浪。
将周围的雨水瞬间排开,脚下的泥泞地面都为之龟裂!
她双眼虽然依旧是无法使用瞳术的墨黑。
但其中蕴含的绝望与狂乱,却比任何瞳术都更令人心悸。
千夜在她查克拉失控的瞬间便已察觉。
身形一闪,瞬身至她的面前。
几乎就在他站定的同时,情绪彻底失控的宇智波光。
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终于找到宣泄口的小兽,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的小拳头如同雨点般砸在千夜的胸膛上,力道对于千夜来说自然不痛不痒。
但那其中蕴含的无助、委屈和滔天的痛苦,却清晰无比地传递过来。
这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一种绝望的撒娇,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本能反应。
“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也是宇智波啊!我流着和他们一样的血!
我为了家族战斗,受伤,甚至……甚至愿意付出一切!
可为什么……为什么最后要把我像垃圾一样丢掉!还要联合外人来封印我?!
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仰起头,泪水混着雨水布满了精致却苍白的小脸。
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写满了不甘心和被全世界背叛的痛苦。
一直以来的冰冷外壳彻底碎裂,露出了里面那个伤痕累累、脆弱无助的灵魂。
千夜没有躲闪,也没有阻止她的捶打,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她发泄。
直到她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哭声从嘶吼变成了压抑的抽泣。
他才缓缓抬起手,动作轻柔地,落在了她湿透的长发上,轻轻抚摸着。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力量。
宇智波光身体一僵,随即更加用力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哭声却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无声的哽咽。
千夜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
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宇智波光哭泣的动作顿住了。
“错的是那个时代,是那些被恐惧和狭隘蒙蔽了双眼的人。”
“他们不知道,家是又一个又一个的亲人而组成的,家族则是因为在这种趋势之下,自然而然的产生。”
千夜的目光投向雨幕深处,仿佛看到了那段尘封的历史。
“你的的力量太过特殊,太过强大。
它超越了当时绝大多数人的理解和掌控范围。
对于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力量,愚者选择毁灭,怯者选择禁锢。
你的族人选择利用和提防,当时的敌人参与封印的千手和猿飞,他们选择了后者。”
他的语气中没有过多的批判,更像是一种冷静的陈述。
“他们恐惧的,或许并非你本身,而是你的力量所代表的未知,是那种足以打破既有平衡、引发更大动荡的可能性。
在生存至上的乱世,这种恐惧,足以压过同族之情,压过基本的道义。”
宇智波光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哽咽。
“就……就因为我的力量……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直一直待在黑暗的地方……
大家根本不把我当人看……
所以我就活该被当成兵器,活该被封印吗?”
宇智波光脑海里想到了那些让他畏缩敌人的面孔。
“找到了,她就是宇智波无名!”
“追上去!!封印她!!”
“……”
画面一闪。
宇智波一族众人那吃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兵器不需要软弱的名字,你就以无名的兵器身份活下去!”
“你的诞生就是为了延续我宇智波一族的繁荣!抱着必死的觉悟去消灭敌人吧!”
“你不需要有感情!!”
“彻底的摧毁他们,杀光千手那些人!”
“没有任何亲人的你,要为了我们一族,尽力发挥你的力量,知道了吗?!”
“……”
“不。”
千夜斩钉截铁地否定。
宇智波光身子一僵,抬头泪眼婆娑的望起头,望着他。
宇智波千夜直视着她的眼睛,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使用力量的人,以及为何而使用。
将强大的力量视为灾祸而一味排斥、封印,是懦弱且短视的行为。
真正的强大,在于有驾驭力量的器量,以及引导力量走向何方的智慧。”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而且,并非所有族人都视你为异类。
至少,你的父母……并非如此。”
“父母……”
宇智波光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对她而言既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词汇。
被封印的岁月太过漫长。
关于父母的记忆早已模糊,甚至被她刻意尘封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因为那会让她更加痛苦。
千夜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力,引导着她触碰那段被她视为禁忌的回忆。
“想想看,在你被族内重点‘培养’之前,在你被冠上‘兵器’之名之前……
是谁给了你最初的名字?
……那个名字,寄托着怎样的期望?”
如同黑暗中投入的一缕微光,尘封的记忆闸门被悄然推开了一丝缝隙。
恍惚间,宇智波光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一个遥远而温暖的午后。
不再是阴冷的雨之国,而是阳光明媚的宇智波族地。
一个温柔的女人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她,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幸福光辉。
一个面容俊朗、眼神带着宇智波特有的骄傲却又不失温和的男人,小心翼翼地用手指逗弄着她的小脸。
“嗯,现在的忍界还是一片的黑暗,但是我想要让我们的孩子走在光明之中……”
“我们的女儿,以后一定会像光一样,照亮宇智波的前路。”
“这个名字包含了这个愿望,会不会很奇怪!”
“……”
男人笑着说道,声音里充满了爱意和期盼。
“光……宇智波光……真好听!很棒的名字啊,对吧,小光。”
女人轻声哼唱着,吻了吻她的额头。
“小光,要平安快乐地长大哦……”
那温暖的怀抱,那充满希冀的眼神,那饱含爱意的名字……
这些被她遗忘、或者说被后来的痛苦掩盖的记忆碎片,此刻清晰地浮现出来。
原来……
她也曾被如此珍视过,被如此爱过。
原来她的名字“光”,并非冰冷兵器,而是承载着父母最美好的祝愿。
可是……
后来呢?
后来,她的能力觉醒,族内的态度骤变。
父母的笑容越来越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无奈。
再后来……他们好像……在一次任务中……
宇智波光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悲伤和迟来的醒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原来,在她沦为“兵器”的悲剧背后,也曾有过短暂的、真实的温暖。
原来,并非所有的宇智波,都从一开始就将她视为工具。
她一直以来的恨意,似乎也并非那么绝对和纯粹了。
看着怀中少女眼神从激烈的痛苦逐渐化为深沉的哀伤与迷茫。
千夜知道,她已经开始真正面对过去,而不仅仅是沉浸在仇恨里。
他没有再说什么大道理,只是收紧了手臂,提供了一个坚实可靠的怀抱。
宇智波光不再质问,也不再哭泣,只是安静地趴在千夜的怀里。
脸颊贴着他微湿的衣襟,感受着那份难得的安宁与温暖。
细密的雨声仿佛成了最好的催眠曲,连日来的情绪波动和此刻的心力交瘁,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千夜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放松和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仿佛睡着了的少女,那双紧闭的眼睛下还带着泪痕,但眉宇间的戾气和绝望,似乎消散了不少。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宇智波光横抱起来。
少女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在他怀中蜷缩了一下,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并没有醒来。
千夜抱着她,转身朝着木叶的方向走去。
雨依旧在下,但空气中的压抑感却减轻了许多。
怀中的宇智波光,或许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来重新认识这个世界,来寻找自己新的定位。
但至少,她心中的坚冰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
而光,已经从缝隙中照了进去。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对于这把尘封已久的“兵器”而言。
或许,真正属于“宇智波光”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引导她走上这条路的责任,无疑落在了千夜的肩上。
他望着前方雨幕中若隐若现的道路,眼神深邃而坚定。
【叮!~】
【恭喜宿主解开宇智波光的心结。】
【任务奖励:沸遁血继限界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