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时间到了。
七月的太阳把柏油路晒得发软,蝉鸣声像沸腾的开水在窗外炸开。我家客厅里,老板娘正半跪在波斯地毯上,姿势虔诚得像在给菩萨上香——只不过她伺候的不是菩萨,而是我家那只叫初一的柯基犬。
哎哟我的小乖乖,这屁股得擦得干干净净的。老板娘左手捏着印有小熊维尼的湿纸巾,右手轻轻托起初一的后腿,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初一惬意地趴在毛绒垫子上,油亮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圆滚滚的屁股随着尾巴摆动轻轻摇晃,活脱脱一块会移动的黄油面包。
我蹲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写数学作业,看着这一幕,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窟窿。自从这只柯基犬来到我家,我的家庭地位就直线下降。以前老板娘叫我心肝宝贝,现在这称呼全归了初一。最离谱的是,老板娘给初一擦屁股用的是进口婴儿湿巾,而我感冒发烧时,得到的不过是一杯凉白开和一句多喝点水就好了。
张小二!写作业别发呆!老板娘头也不抬地呵斥道,你看看人家初一,多安静,哪像你整天调皮捣蛋。
我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它当然安静,又不用写数学题。
这时,厨房飘来红烧肉的香气。初一,吃饭饭啦——老板娘的声音甜得发腻,尾音还打着颤,跟刚才训我时的河东狮吼判若两人。原本懒洋洋趴在我作业本上的初一立刻抖了抖耳朵,小短腿扑棱一下就蹦起来,扭着屁股往厨房冲,尾巴摇得像个失控的小风扇。路过我身边时,还故意用胖嘟嘟的屁股蹭了我一下,害我作业本上多了个油乎乎的爪印。
站住!我怒从心头起,伸手一把拽住初一的后腿。这一拽用力过猛,初一地一声栽了个跟头,在地上打了个滚才爬起来,立刻摆出受害者的姿态,委屈巴巴地嘤嘤直叫,那声音仿佛在控诉我犯下了滔天大罪。
老板娘举着饭勺旋风般冲出来,围裙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面粉,活像个要主持正义的侠女。张小二!你又在欺负你弟弟?!她瞪圆了眼睛,那眼神吓得我心里一哆嗦。
它挡我写作业!还把我的本子弄脏了!我梗着脖子狡辩,举起作业本给她看那个醒目的爪印。
写作业重要还是你弟弟重要?老板娘抄起拖鞋就往我屁股上招呼,初一这么乖,怎么可能故意捣乱?肯定是你先动手的!
我被打得嗷嗷叫,满肚子委屈没处说。明明是初一先挑衅的,怎么到老板娘嘴里就成了我的错?看着初一躲在老板娘身后,冲我吐着舌头摇尾巴的得意样,我恨得牙痒痒,在心里暗暗发誓:臭狗,咱们走着瞧!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白天被老板娘冤枉的画面。突然,我想起阁楼里藏着的玩具水枪——这可是我去年夏天跟小伙伴打水仗的秘密武器,用来初一正合适!
等全家都熄灯睡熟后,我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摸黑走到阁楼。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玩具箱,取出水枪,又从卫生间偷了半瓶沐浴露——我要让初一好好尝尝泡泡浴的滋味。
我蹲在初一的狗窝旁,屏住呼吸慢慢举起水枪。只要扣动扳机,就能给这只嚣张的臭狗一个难忘的教训!可就在我准备射击的瞬间,初一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你、你别叫啊!我压低声音威胁,再敢跟老板娘告状,我就把你扔到小区流浪!初一歪着头,耳朵立起来,仿佛在认真听我说话。过了一会儿,它竟然慢悠悠地爬起来,摇着尾巴走到我脚边。
我紧张得浑身僵硬,生怕它下一秒就扯开嗓子大叫。没想到,初一突然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我的手指。它的舌头湿漉漉、热乎乎的,像一团温暖的棉花。我心里一颤,手不自觉地松开了水枪。
第二天一早,老板娘揉着眼睛走进客厅,差点惊掉了下巴。我正蹲在地上,用梳子给初一梳毛,还把自己最爱的草莓牛奶倒进它的碗里。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板娘难以置信地问,张小二,你转性了?
我红着脸嘟囔:它...它昨晚救了我。其实我没说实话——昨晚初一舔我手指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个总是跟我抢宠的小家伙,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从那以后,我和初一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虽然老板娘还是更疼初一,但我再也不嫉妒了。毕竟,有这么可爱的,好像也挺不错的。
现在,每当我写作业时,初一就会乖乖地趴在旁边,偶尔用脑袋蹭蹭我的手。而老板娘看着我们和睦相处的样子,总会笑着说:早这样多好,省得天天鸡飞狗跳的。
至于老大,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不过我发现,他看初一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羡慕——毕竟,谁不想拥有一个这么治愈的小伙伴呢?
有时候我会想,也许初一就是上天派来的小天使,用它的可爱和温暖,悄悄改变了我们这个家。虽然它只是一只狗,但它带给我们的快乐和感动,一点都不比家人少。
毕竟,在这个家里,最珍贵的不是谁的地位高低,而是我们彼此陪伴的时光。而初一,这个会移动的黄油面包,就是我们家最甜蜜的调味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