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眼睛后面,是一双平静无波的眼。
那眼神温和又冷淡,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冷疏离。
明明是清凌凌的目光,叶子不知为何,却在孟宴臣的眼里感受到了一种悲悯。
叶子忍住眼泪:“你是在可怜我吗?”
孟宴臣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
她感到无比憋闷,又觉得很沮丧。
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在一个男人眼里看到悲悯这种情绪。
他看她,不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只是如佛陀一般,静默地看着挣扎在欲望里的人。
她忽然不敢再去与他对视。只觉得剥脱掉所有伪装的自己,一定很丑陋。
叶子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孟宴臣无意再去火上浇油。
“我的外套呢?”
他的眼睛在屋子里十分克制地寻找。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叶子慌张转身,而后去阳台取下那件质地精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
就这样吧,让孟宴臣离开,她选择不走捷径了……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叶子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孟宴臣低头看了一眼,备注是燕城某家托养机构。
叶子听到铃声,急匆匆从阳台出来,而后慌张地接听了电话。
“请问是叶女士的家属吗?”
叶子紧张地握紧电话,急切道:“我是,她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是这样的,你的姐姐叶云卿女士于今天苏醒了……”
叶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的姐姐叶云卿已经昏迷了三年。
本以为要做一辈子的植物人,没想到会在三年后的今天苏醒过来,这太让人意外了。
叶子一想到记忆里笑容恬静的姐姐,眼泪便夺眶而出。
真好,姐姐醒来了……
“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叶子便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而后背着小包就要出门。
这个时候,叶子完全忽略了孟宴臣,招呼都没打一声,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孟宴臣帮叶子将出租屋的门关好,而后到楼下取车。
开车路过正等车的叶子身边时,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再一次坐在林肯的副驾上,叶子心里全然没了那种对豪车的关注,她满心里只有苏醒过来的姐姐。
此刻,她只觉得这辆林肯速度实在太慢了。
“孟总,能不能速度再快一点?”叶子略显急切。
孟宴臣提醒:“已经是规定范围内最快的速度了,安全驾驶很重要。”
叶子也是做过代驾的人,自然明白不能过于超速,便轻吁了口气。
孟宴臣眼睛注视着前方,脑海里闪过那张照片上的人,突然心生好奇。
“托养中心的,是你什么人?”
叶子撩了撩前额的头发,“是我姐姐,我的双胞胎姐姐。”
那家托养中心孟宴臣也有所耳闻,是本市有名的植物人托养机构。
国坤集团曾经还给这家托养中心捐过款。
所以,叶子的姐姐之前是植物人。
孟宴臣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情绪,怪不得叶子总是在做各种兼职,原来她家里的经济压力这么大。
林肯车停在托养中心的门口,叶子和孟宴臣一同去了病房。
推开门,映入眼底的是一个长发女孩,她背对着两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晒太阳。
“姐姐……”
女孩缓缓转过头,冲叶子露出一抹笑。
光晕里,纯洁的如同天使降临。
看着那张和许沁很相像的脸,孟宴臣只觉心如擂鼓。
这种激狂的心跳,是他从未有过的。
从前的孟宴臣,心底好像总萦绕着团团云雾,那是压抑的家庭环境带给他的阴霾。
而许沁便是这云雾与阴霾里唯一可见的同伴,他依赖她,将她视为生命里不可或缺的拼图。
可是,在这一刻,他好像不再感到缺失。
明媚的光影里,孟宴臣好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蝴蝶。
叶云卿的突然苏醒,让托养中心坐班的医生感叹是医学奇迹,为了让她受到更好的恢复,他们建议将人转去医院接受系统治疗。
叶子随中心负责人去办理相关手续,病房里唯有孟宴臣留了下来。
孟宴臣安静地守在一旁,看着病床上憔悴虚弱的女人,只觉得内心无比安然。
许是长期躺在床上,女孩看起来很消瘦,有一种病弱的美感。
纯白的病床上,她的一头黑发如绸缎一样铺展在枕巾上,显的那张本就瘦削的脸,更加小巧莹白。
他本不想毫无礼貌地一直盯着她看,可是看到她,他就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云卿被看的极不自在,可是这具身体就像僵硬的木偶娃娃,让她很难去操控,就连转个身,都很困难。
所以,她干脆眼不见为净,紧紧闭上了眼睛。
这个世界很新奇,很好玩,只是到了这里她失去了一切灵力。
前几天,刚进入这具即将走向灭亡的身体时,云卿就感觉到了某种束缚。
后来在护工阿姨偷懒刷短视频的时候,她才知道,这里早就已经不许妖怪成精。
而神佛仙魔之类的,也早就销声匿迹,只存在于神话故事里了。
这是一个没有灵气的世界,云卿的那些术法也形同虚设。
如今的她,就是一个无比正常的普通人类。
这种巨大的不安全感,让她的好心情也消失殆尽,连带着看见孟宴臣都没有那么欢欣了。
眼下的这具肉体凡胎,因为卧床多年,已经肌肉萎缩,想要正常行走,恐怕要等待许久。
云卿闭眼的行为,让孟宴臣误以为她被阳光照的不舒服,于是便起身去拉起了窗帘。
暖暖的光不见了,云卿不由睁开了眼睛,“你挡到我的光了。”
一声沙哑的嗓音,让孟宴臣微顿了片刻,而后他又将窗帘恢复了原样。
“你能说话了?”他惊喜连连。
云卿:“会说话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吗?”
仿佛没想到有人会这样跟他说话,孟宴臣愣了一会儿。
“我是孟宴臣,叶子的朋友,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是叶云卿,叶子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