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其他人呢？”
顾念秋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颤抖。
她指着监控画面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吃力地搬运一块磨破了双手的金属板。
“那些四等、五等的人，他们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吃着最差的营养膏，住在又脏又臭的地方……连那个小女孩，上次送我贝壳的那个，她的手都磨破了。”
“这就是规则。”林默的声音没有温度，“优胜劣汰。”
“但、但是……”
顾念秋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她那双不染尘埃的大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水光。
“我们……我们不是要建造一个‘乐园’吗？乐园里的人，不应该是开心的吗？”
舰桥里，针落可闻。
顾知夏看着妹妹那张天真到可笑的脸，一股斥责的冲动涌上喉咙，却又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
她无法反驳。
因为她知道，妹妹是对的。
这座冰冷的，用恐惧与绝望浇筑的钢铁都市，无论多么高效，多么强大，都和“乐园”两个字，沾不上半点关系。
林默凝视着顾念秋，沉默了。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帧画面。
第一世，风暴肆虐的黑夜，一个女孩端着一碗热汤，认真地告诉他，他不是累赘。
又一帧画面。
第二世，S级驱逐舰上，那个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哼着歌的女孩，最终因SAN值清零，在他面前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以为这一世，只要能活下去，一切都值得。
可顾念秋的问题，像一根看不见的冰刺，扎进了他灵魂的冻土。
活下去。
然后呢？
“你有什么想法？”
许久，林默开口，声音里的寒意竟消融了一丝。
“欸？”
顾念秋没想到他会反问，紧张地绞着手指。
“我……我只是觉得，他们太辛苦了。我们……我们能不能……给他们一点奖励？”
“比如？”
“比如……比如我做的饭！”
小丫头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点燃了两簇小小的火焰。
“我可以用那些普通的食材，做出比营养膏好吃一百倍的东西！只要一点点……让他们尝到一点点甜味，他们也许……就会开心一点？”
她越说越兴奋，声音里充满了憧憬。
“治标不治本的怜悯。”顾知夏在一旁冷声评价。
“不。”
林默却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走向巨大的全息星图。
星图之上，代表着“阿斯加德”各项指标的数据流中，一个被他命名为“城市韧性”的隐藏参数，刚刚掉落了0.01个百分点。
肉眼不可见的衰败，正在这座城市的根基处蔓延。
那是因为麻木，因为绝望，因为被彻底磨灭的人性。
林默的手指在星图上划过，一个新的模拟程序被瞬间建立。
他将顾念秋那个天真的“奖励”方案，作为一个变量，输入了进去。
然后，他开始修改。
施舍，只会滋生懒惰。
奖励，必须与贡献挂钩。
奖励，要成为一把新的，比鞭子和贡献点更锋利的刻刀，将欲望深深刻进每个人的骨髓里。
“念秋，”林默转过身，看向一脸期待的女孩，“你的想法很好。但是，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他的声音，通过舰桥的内部通讯系统，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传我命令。”
“自此刻起，‘阿斯加德’第一届‘神恩竞赛’，正式开始。”
“竞赛时间：二十四小时。”
“所有公民，不限等级，皆可参加。”
“竞赛内容：获取贡献点。狩猎、探索、采集、工程……一切能获得贡献点的行为，都将被计入竞赛积分。”
“二十四小时后，积分排名前三的优胜者，将得到‘神恩’。”
林默的声音顿住，目光扫过顾知夏，最后落在顾念秋身上。
“第一名，直升二等‘工程师’，获赐专属武装勘探艇一艘，居住平台升级至上层核心区。”
“第二名，直升三等‘监察者’，获赐监察者小队指挥权，居住平台升级至上层区。”
“第三名，直升-四等‘劳工’，获赐独立居住舱，本月配给提升至b级。”
每一条奖励，都像一颗重磅炸弹，足以让下方那座城市里的任何人粉身碎骨，再为之疯狂！
这不是攀爬阶梯。
这是通往天堂的直升电梯！
然而，林默的宣告，还未结束。
“此外。”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顾念秋的“温度”。
“所有在本次竞赛中，积分超过基础线一百点的参与者……”
“都将有资格，享用由‘法夫尼尔号’首席御厨，顾念秋小姐，亲手为大家准备的‘庆功晚宴’。”
“那将是，你们从未品尝过的，来自天堂的滋味。”
林默的宣告，通过广域播报，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阿斯加德”的每一个角落。
先是死寂。
长达十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紧接着，是火山喷发般的，彻底引爆的狂潮！
无数幸存者抬起头，望向那艘悬于天际的神之座驾。
他们的眼中，不再只有恐惧与麻木。
取而代之的，是贪婪、是渴望、是足以烧穿钢铁的疯狂！
顾知夏看着下方那瞬间被点燃的城市，又看了看林默。
这个男人，用最冰冷的规则奴役众生，又用最温暖的希望，诱惑他们献祭灵魂。
而顾念秋，已经完全呆住了。
首……首席御厨？
庆功晚宴？
我？
小丫头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一个被蒸汽瞬间蒸熟的苹果。
她紧张地攥着自己的厨师裙摆，感觉自己快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默哥哥……我、我……”
“去准备吧，首席御厨小姐。”
林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弧度。
“你的舞台，来了。”
下一秒，整座“阿斯加德”，化作了一座高速运转的战争熔炉。
为了那一步登天的荣耀。
也为了，那一口传说中的，天堂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