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迁的尽头，是绝对的死寂。
“双子座”号从空间涟漪中悄然滑出，像一头蛰伏于万米深海的巨兽，彻底收敛了心跳与吐息。
在顾念秋“破烂行李箱”概念的余威下，它依旧维持着一副锈迹斑斑、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垃圾船形态。
这是伪装，也是他们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舰桥内，空气沉重得仿佛铅块。
“言”船长的遗言，成了压在每个人灵魂上的巨石。
顾知夏倚着冰冷的舷窗，指尖划过光屏上那片光怪陆离的扭曲光带。
那里，就是“万象天都”。
“天灾在后，人祸在前。”她的声音里带着淬炼过的锋利，“我们就像被两群疯狗追着咬的兔子。”
“不。”
林默的声音不大，却让顾知夏的肩膀瞬间绷紧。
他转过身，黑沉的眼眸逐一扫过神情紧绷的顾知夏，和抱着薯片包装袋、小脸发白的顾念秋。
“我们不是兔子。”
他一字一顿，话语里是足以砸穿绝望的重量。
“我们是另一群，更饥饿的猎狗。”
顾知夏猛地抬眼，看向林默，眼底的阴霾被这句宣告点燃了一簇火苗。
她唇角牵动，一个极浅的、带着嗜血意味的弧度一闪而逝。
这个比喻，她喜欢。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进这个‘狗窝’？”她问，“总不能开着这艘破船直接撞进去？”
“万象天都，遵循最原始的‘等价交换’。”林默调出“薪火”核心的零星情报，“想进去，需要‘门票’。门票的价值，决定了你在里面是食客，还是食物。”
“我们的‘门票’是什么？”
林默的视线，落在了正把一块薯片塞进嘴里，试图用碳水化合物压制恐惧的顾念秋身上。
顾念秋被他看得一愣，嘴里的“咔嚓”声都停了。
“默哥哥，你……你看我干嘛？”
“你的菜，就是我们唯一的门票。”
林默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
“在‘万象天都’，实体货币毫无价值。真正的硬通货，是‘概念’。你的料理，能直接烹饪出‘概念’。”
“啊？”顾念秋的小脑袋瓜一时没能转过来。
“上一次的‘行李箱’，是‘被遗忘’和‘无价值’。”林默解释道，“这一次，我们需要一块截然相反的敲门砖，一块能砸碎所有轻视与怀疑的，绝对价值的敲门砖。”
他凝视着顾念秋，眼神郑重。
“我需要你，做一道菜。这道菜，要能让任何品尝到它的存在，都在法则层面，被刻上‘胜利’的烙印。”
“是纯粹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必胜’！”
“必胜的……菜？”
顾念秋的眼睛瞬间亮了，恐惧被另一种炽热的情绪所取代。
这个，她熟！
“超级无敌宇宙第一美味胜利蟹黄包？”她脱口而出。
“很好。”林默颔首，“但这次，不止一个。我需要你做一批，品质越高越好。它们是我们进入‘万象天都’，接近‘千面人’，并最终夺取第五枚世界之心的……”
“弹药。”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一听自己的料理荣升为“弹药”，小丫头瞬间满血复活，把薯片往旁边一丢，像一团小旋风般冲向了她的专属厨房。
看着妹妹干劲十足的背影，顾知夏的眉头却锁了起来。
“只靠她的菜，够吗？”她问林默，“那个‘千面人’，既然是能和‘园丁’相提并论的‘拾荒者’，恐怕没那么简单。”
“当然不够。”
林默走到衣物合成机前，开始输入指令。
“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个体面的身份。”
“什么身份？”
“一个来自未知星域，手握独家‘概念商品’，前来寻求合作伙伴的……神秘商人。”
几分钟后，三人的新“工服”出炉。
林默换上了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长风衣，高领竖起，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副淡金色单片眼镜卡在右眼，镜片上，幽蓝色的数据流瀑布般划过。
禁欲，神秘，且危险。
顾知夏则是一套勾勒出完美曲线的黑色紧身作战服，外罩一件同色的短款皮夹克。乌黑长发高高束成马尾，冷艳的脸庞不带一丝表情。
她的腰间空无一物，但那股若有若无的“寂灭”气息，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加致命。
一个完美的、沉默寡言的冰山美人保镖。
她对着光屏里的自己，不屑地轻哼一声，但那微微扬起的下颌线，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满意。
至于顾念秋……
一身精致的黑白改良款女仆装，层层叠叠的蕾丝裙摆下，是包裹着白丝的小腿。头上，还戴着一个会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抖动的猫耳发箍。
她的小手里，正端着一个擦得锃亮的银质托盘，托盘中央，静静躺着一个刚刚出炉，周身环绕着淡金色光晕的“胜利蟹黄包”。
“为……为什么我是女仆啊？”顾念秋看着自己的打扮，小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你是我们的‘产品展示员’兼‘移动菜单’。”林默面不改色地解释，“这个身份，最适合在不经意间，向潜在的买家，展示我们‘商品’的无上魅力。”
顾知夏在一旁别过头，肩膀克制不住地抖动。
“好了，准备出发。”林默无视了小丫头抗议的眼神，“知夏，你和我乘坐穿梭机先行。念秋，你留在‘双子座’，随时准备为我们提供‘远程点餐’服务。”
“啊？我不去吗？”顾念秋有些失落。
“你的能力是我们的王牌，也是最容易引起觊觎的珍宝。”林默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难得地放缓，“在摸清‘千面人’的底牌前，你待在船上，最安全。”
“记住，你是我们最重要的后盾。”
“哦……”小丫头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艘毫不起眼的黑色穿梭机，从“双子座”号上脱离，如同一粒尘埃，缓缓飘向那片光怪陆离的维度市场。
越是靠近，顾知夏越是心惊。
这里没有物理意义上的“门”，入口是一道不断扭曲、变幻的彩虹色光幕，像一道流淌在宇宙中的极光瀑布。
无数造型诡异的飞行器和无法名状的生命体，在光幕前排着长队，秩序井然。
轮到他们时，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脖子上却顶着一颗巨大眼球的生物，悄无声息地飘到穿梭机前。
它没有嘴巴，声音却化作冰冷的意念，直接凿进两人的脑海。
【初次到访？出示你们的‘价值’。】
林默没有说话。
他只是透过舷窗，对着那颗巨大、冷漠的眼球，轻轻颔首。
指令下达。
远在“双子座”号上的顾念秋，瞬间收到了信号。
她紧张地深吸一口气，肉乎乎的小手在控制台上一按！
下一秒，一缕极其微弱，却精纯到极致的“胜利”概念，跨越了空间，精准地投射到那个眼球生物的面前。
那缕概念，在虚空中，化作一个“胜利蟹黄包”的半透明虚影。
眼球生物那巨大如湖泊的瞳孔，猛地一缩！
它“看”着那个虚影，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被冻结。
一秒。
十秒。
三十秒。
终于，那颗巨大的眼球，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如同看到了神迹的狂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