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脚步在虚空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每一步都跨越了常人无法理解的距离。
前方的“血吻号”像一座巨大的钢铁墓碑,静静地悬浮在死寂里,舰桥上,猩红玛丽那空洞的眼眸倒映着我逐渐靠近的身影,以及我身后,那双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属于doro的纯净眼睛。
我掌心托着的那个“寂静的末日”球体,如同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两种极致的毁灭法则在其中无声地对冲、湮灭,却被我的“无”之力牢牢束缚,无法泄露分毫。
这便是终结,是我赐予他们的、永恒的安静。
然而,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血吻号”冰冷的舰体,就在我准备将这颗“末日”送入它的核心,彻底终结这场闹剧的瞬间——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前方,也非来自背后。三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浩瀚磅礴的气息,如同三颗超新星在同一刹那于我身周爆开!
它们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奠基!
一股是极致的怨毒与因果,无数深红色的丝线从虚无中凭空生出,不再是攻击我,而是以我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交织,仿佛要将这片宇宙时空彻底缝合成一个血色的囚笼!
这股气息,源自本该燃尽自己的猩红玛丽!
另一股是终极的混乱与无序,那本应被我“封装”起来的热寂领域,此刻却挣脱了束缚,化作一片灰色的风暴,疯狂地涂抹、改写着周围的一切规则。
它没有侵蚀我,而是在为那血色囚笼填充墙壁,隔绝内外!
这无疑是天熵的手笔!
而第三股气息,最为纯粹,也最为沉重。
那头本该回归野兽本能的虚空利维坦,它那庞大的身躯在此刻轰然解体,但并非消亡,而是化作了最纯粹的质量、引力与空间法则,为这座凭空出现的囚笼,打下了坚不可摧的地基!
我瞳孔骤然一缩。
几乎是瞬间,我便明白了。
什么燃尽生命,什么同归于尽……全都是伪装。
我手中的这颗“寂静的末日”,根本不是我力量的彰显,而是他们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我亲手将他们最强大的两股力量完美地融合、压缩、稳定……为他们创造出了这座囚笼最核心的“能源”与“锁芯”!
好一个“请君入瓮”!
我低估了这些盘踞宇宙亿万年的霸主,在绝境中所能爆发出的狡诈与智慧。
他们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战胜我,而是……囚禁我。
“嗡——”
我手中的球体发出一声嗡鸣,主动挣脱我的手掌,飞向了囚笼的穹顶正中。
深红色的因果之网、灰色的混沌之墙、以及由巨兽身躯构成的引力地基,在这颗“锁芯”归位的瞬间,彻底闭合!
周围的宇宙星海消失了。
doro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角,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不安:
“人~,星星……不见了。”
我们被关在了一个全新的、独立的世界里。
一个由怨恨、混乱与质量构成的、绝对封闭的牢笼。
在这里,猩红玛丽的诅咒就是天条,天熵的无序就是公理,虚空利维坦的引力就是唯一的真理。
我的“无之领域”依然存在,但它所能感知的,再也不是广阔无垠的宇宙,而是这个囚笼冰冷的边界。
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都被斩断了。
在囚笼的正前方,猩红玛丽的身影重新凝聚,她不再是实体,而是一道由无数怨恨符号构成的深红幽影,力量比之前更加纯粹。在她的左侧,天熵化作一团永恒旋转的混沌风暴。
右侧,则是虚空利维坦那庞大身躯所化的、一个不断扭曲着光线的引力奇点。
他们以自己的存在本身,化作了这座囚笼的法则与狱卒。
“现在,”猩红玛丽那充满无尽嘲弄与快意的声音,在整个囚笼世界中回响,“你还觉得,我们够安静了吗?外来者。”
猩红女王的嘲弄,如同一根毒刺,回荡在这个由他们自身构成的法则囚笼之中。
声音中蕴含的法则之力,让周围的混沌空间都随之扭曲,仿佛在一同讥笑着我的处境。
我能感觉到,这并非单纯的声音,而是这个世界的“天条”在对我下达判决。
doro的小手抓得更紧了,那份不安通过衣角传递给我。
我低下头,对上她那双清澈但此刻却带着些许迷茫的眼眸。
我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粉色头发。
“没事,”我的声音很轻,却足以抚平她心中的涟漪,“只是换了个地方玩捉迷藏。他们把自己藏起来了,等我们去找。”
我安抚着doro,目光却平静地扫过眼前的三位“狱卒”。
那道由怨恨构成的深红幽影,那团永恒旋转的混沌风暴,以及那个沉默却沉重到让时空都为之弯曲的引力奇点。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陷阱。他们赌上了一切,将自己从“个体”变成了“规则”,用我亲手压缩的力量作为锁芯,构筑了这座理论上绝无可能被打破的监牢。
“安静?”
我抬起眼,看向那道代表着猩红玛丽的怨恨幽影,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不,这里一点也不安静。”
我的声音在这个封闭的世界里清晰地响起,没有被任何法则扭曲。
“你们只是把各自的尖叫、狂怒和绝望,关进了一个狭小的盒子里。然后躲在盒子外面,以为里面的声音就消失了。”
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实际上,吵得我耳朵疼。”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任何可能的反应。
我拉着doro的手,在这片虚无的囚笼中心,就这么盘腿坐了下来,仿佛这里不是绝地,而是自家的庭院。
doro见我坐下,也乖巧地在我身边坐好,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我的无之领域依旧笼罩着我们周身一米的范围,像一个绝对寂静的气泡,将这个囚笼世界本身的“噪音”隔绝在外。
我闭上眼,神念却如水银泻地,开始仔细地“触摸”这个监牢的每一寸“墙壁”。
我能“尝”到那因果之网中积累了亿万年的怨毒,如同最苦涩的毒药;
我能“听”到那混沌法则里无数规则生灭碰撞发出的、足以让神明都为之疯狂的噪音;
我也能“感”受到那引力地基中,源自虚空利维坦的、那种要将一切都碾碎归于一点的、蛮横而纯粹的“重量”。
它们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坚固。它们是“有”的极致体现。
然而……
我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我们面前的虚空之中。
那里,是因果之网、混沌之墙与引力地基交汇的一点。
我没有注入任何能量,只是将一丝最纯粹的“无”之概念,附着了上去。
就像一滴清水滴在了滚油里。
没有爆炸,没有湮灭。
那个被我触碰的点,那里的怨恨、混乱、引力……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橡皮擦抹去了一般,突兀地消失了,留下了一个针尖大小的、绝对的“空洞”。
但下一瞬间,周围的法则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疯狂地填补着这个“空洞”,试图将这个“无”的瑕疵修复。
可无论它们如何填补,那个点,始终存在。
它就像宇宙这件完美华服上,一个无法被修复的、被香烟烫出的破洞。
我收回手指,睁开了眼睛,看着那三个因为我的举动而陷入某种震动的法则聚合体。
“一个很有趣的盒子。”我平静地说道,仿佛一个工匠在评价一件粗糙但颇有创意的作品,“不过,你们似乎弄错了一件事。”
“你们用‘有’来建造监牢,想要困住我。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在一切‘有’诞生之前,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