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骧办事效率惊人,当夜子时刚过,他便亲自来到稽核处衙署,身上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与他那彪悍的气质形成诡异反差。
“他娘的,那胭脂铺里味儿冲得老子鼻子都快失灵了!”毛骧一进门就嚷嚷,抓起沈涵桌上的冷茶灌了一大口,“查清楚了,那凝香斋果然不干净!明面上卖胭脂水粉,暗地里就是个传递消息的窝点!”
沈涵精神一振:“找到证据了?”
毛骧得意地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竹筒,竹筒表面还沾着点红色胭脂:“在他们后堂暗格里找到的,里面都是些没头没尾的纸条,用的暗语,老子看不懂。不过,还找到本账册,记了些奇怪的收支,数目不大,但名目古怪,什么‘红货三两’、‘青信五钱’,看着就不像正经买卖!”
周算盘接过竹筒,倒出里面的纸条,又翻开那本账册,只看了一眼,便肯定道:“是密信和暗账!这‘红货’可能指紧急情报,‘青信’指普通消息。这数目,或许是酬金?”
吴愣子凑过来看了看那账册,挠头道:“这玩意儿能当证据?人家咬死了说是卖胭脂的私账,咱们也没辙啊。”
“光有这个当然不够,”毛骧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但老子的人还在他们后院的砖缝里,抠出了点这个!”他又摊开手掌,掌心是几颗比米粒还小的黑色药丸,散发着淡淡的刺鼻气味。
“这是……火雷子的残药?”赵四眼神一凛。
“没错!”毛骧重重一拍大腿,“虽然量少,但这玩意儿寻常胭脂铺绝不会有!而且,老子审了那吓得尿裤子的老板娘,她招认,前几日确实有个面生的汉子,寄存了个小包裹在她那儿,模样跟咱们描述的一个劫匪有几分相似!她只当是寻常违禁品,没敢多问!”
线索一下子串了起来!凝香斋是消息中转站,劫匪可能在此获取了押送路线信息,甚至可能临时寄存了某些不便携带的物品,比如火雷子!
“蒋仁呢?”沈涵追问。
“盯着呢!”毛骧道,“那老小子从凝香斋回去后,就窝在家里没出门,看着倒是稳当。不过,他越稳当,老子越觉得他有鬼!”
沈涵沉吟片刻,果断下令:“毛兄,立刻查封凝香斋,相关人等全部带回诏狱细审!蒋仁那边,继续严密监控,没有我的信号,先不要动他。”
“得令!”毛骧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涵叫住他,拿起桌上那几颗黑色药丸,“这东西,找个可靠的老师傅验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出是哪家作坊或者军营流出来的。”
毛骧接过药丸,咧嘴一笑:“包在老子身上!”
毛骧走后,周算盘看着那本暗账和密信,忧心忡忡:“大人,就算坐实了凝香斋是消息窝点,甚至找到火雷子的来源,恐怕也很难直接牵连到蒋仁,更别说他背后的人了。”
吴愣子急了:“那怎么办?难道就看着他逍遥法外?”
沈涵走到那张关系网图前,在“通政司”和“蒋仁”的位置上点了点:“光靠这些,确实不够。但我们手里,不是还有王老吏这条线吗?”
他看向周算盘:“老周,王老吏去凝香斋,总要有由头。他一个刑部老吏,突然频繁去胭脂铺,绝不会是无缘无故。查他!查他最近家里是否急需用钱,或者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别人手上!还有,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重新过一遍!”
“是!”周算盘立刻领命。
沈涵又对赵四道:“加强衙署戒备,尤其是晚上。对方连劫杀都敢干,难保不会狗急跳墙,直接对我们下手。”
赵四重重点头,手按在了刀柄上。
吴愣子凑过来:“大人,那我呢?”
沈涵看了他一眼:“你带几个人,换上便服,在通政司衙门附近盯着。看看蒋仁平时都和哪些人来往,尤其是下值之后。”
“明白!”吴愣子兴奋地搓搓手。
众人领命而去,衙署内再次只剩下沈涵一人。他拿起毛骧带来的那几张用暗语写成的密信,对着灯光仔细查看。字迹潦草,内容隐晦,仿佛一群幽灵在纸面上低语。
他知道,对手非常谨慎,层层设防。凝香斋可能只是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蒋仁也未必知道太多核心机密。但再狡猾的狐狸,只要继续活动,总会留下痕迹。
“一层一层剥,总能剥到你的心。”沈涵低声自语,将密信轻轻放在桌上,吹熄了手边的灯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