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这醉仙楼是大虞上京顶好的酒楼，往来的皆是达官显贵，连皇子公主们也常来这儿小聚。”
醉仙楼地字一号房内，高大男子垂首躬身，对着窗边负手而立的身影恭敬禀报。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那人身后的地面上，却似不敢靠近半分，只在他脚边投下片清浅的光影。
窗前男子身着红白相间的锦服，暗纹流云在衣摆处若隐若现，衬得他本就瘦削的身形愈发挺拔，却也添了几分薄弱。
他侧对着门口，眉目疏淡得近乎漠然，俊美绝伦的侧脸在阳光下泛着病弱的瓷白，可那双暗色双眸里却带着抹冷冽，令人不敢直视。
“哦？”
他漫不经心应了声，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那这酒楼的背后主家，是何身份？”
高大男子闻言，心头猛地一紧，忙单膝跪地，头垂得更低。
“回主子，这主家身份极为隐秘，属下查了几日，也未探出半分线索，还请主子恕罪！”
男子没再看他，目光越过窗棂，落在楼下熙攘的街道上。
醉仙楼门口刚停下两辆精致的马车，其中一辆的车帘被率先掀开，一个身着玄衣锦袍的男子下了车，周身贵气逼人，一看便非寻常权贵。
玄衣男子站稳后，转身朝着马车内伸出手，下一刻，一阵清脆悦耳的嬉笑声便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落在窗前男子耳中时，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这声音，竟有些耳熟。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索，凝眸望去，只见一抹绯红身影从马车内跑了出来，玄衣男子眼疾手快，伸手便将人稳稳抱在怀里，放在了地上。
少年侧身的瞬间，那张尚带稚嫩的精致面容露了出来，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软乎乎的像块糯米糕，眉心一点红豆痣鲜红夺目，在阳光下几乎要晃花人的眼。
是他？
窗前男子眸色微暗，还未等他细想，便见不远处一道靛青色身影快步跑了过去，一把将那抹绯红少年紧紧抱在怀里，嘴里激动地说着什么，手还不停揉着少年的发顶。
而那少年竟半分不恼，反而笑着仰头回应，眉眼弯弯的模样，像是只被顺了毛的小兽，对这光天化日下的亲昵全然不设防。
司昭霆的脸色沉了下来，上前一步便将姬明澈从萧烬怀中扯了出来，又接过一旁江宁递来的白狐皮鹤氅，裹在少年身上。
窗前男子望着被众人围在中间，小心护着的少年，眉头缓缓皱起，眼底的冷冽中，悄然翻涌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
“明澈，这几日没见，你有没有想我？”
萧烬牵住姬明澈的小手，轻轻晃了晃，眼底藏不住期待，连尾音都透着点雀跃的黏糊劲儿。
姬明澈抬眸看他，黑葡萄似的眼珠亮得通透，语气没半分含糊，认真得回道。
“想了。”
“我就知道！”
萧烬瞬间眉飞色舞，连声音都拔高了些，伸手就要去揉姬明澈的发顶。
“我跟明澈最是心有灵犀…”
旁边的沈戾指节已经悄悄攥紧，那模样像是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挥拳揍人。
司昭霆的脸色更是沉得能滴出水，眸底冷光沉沉：萧烬这厮，果然还是如幼时般没脸没皮。
“小澈。”
温逸棠适时上前一步，笑容温和得如春日暖光。
“你想先去哪家铺子挑选东西？”
“我也不知道，我就想给父…爹爹买个万…咳…生辰礼。”
姬明澈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边说还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路过的行人，生怕被人认出身份，那谨慎的小模样，看得司昭霆几人忍俊不禁。
一旁的沈戾开口推荐。
“小主子，不如去琳琅阁看看吧？”
温逸棠点头附和。
“琳琅阁的物件品类最是齐全，玉器、摆件、文玩都有，许是能找到些别致的，正适合当生辰礼。”
姬明澈顺着话点头，几人说说笑笑地转身朝着琳琅阁的方向走去。
直到那抹绯红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醉仙楼地字一号房的窗边，男子才缓缓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摩挲着窗棂的雕花，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去查查，大虞皇子中，哪一位眉心长着颗红豆痣。”
他顿了顿，眸色又深了几分，补充道。
“查清楚后，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跪地的高大男子不敢有半分迟疑，立刻应声。
“属下遵命！”
–
文华殿内。
檀香袅袅缠绕着殿中盘龙柱，暖阁外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地面投下细碎光影。
“皇上，北黎太子乔装成行商，已于昨日抵达上京城。”
沈寂躬身立于殿中，恭敬禀报。
御座上的姬煜川指尖轻轻摩挲着玉圭，神色淡淡如浸了墨的宣纸，不见半分波澜，只慢声开口。
“倒是比西月的人来得早了些。”
话音刚落，礼部尚书便上前一步，朝御座拱手，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色。
“皇上，北黎国书之上只言派使臣前来商议边境互市，从未提及太子亲至，如今却这般乔装而来，行踪诡秘，莫不是另有图谋？”
“臣曾听闻，这北黎太子不过年方二十一，自小便被北黎皇立为储君，极得宠爱。”
“只是早年传闻他身子孱弱，幼时一场风寒险些夭折，后来更是常年汤药不离身，谁曾想竟能长途跋涉来我大虞。”
另一位朝臣语气里满是疑虑。
“传闻终究是传闻。”
姬煜川抬眸扫过殿中诸人，目光锐利如锋，瞬间压下了殿内的窃窃私语。
“真真假假，看他接下来的动作便知。”
他话锋一转，看向阶下的季符与沈寂，语气骤然添了几分威严。
“沈寂，你即刻调派锦衣卫暗桩，全随黎墨渊一行人，切记只许盯梢，不许惊动，若有异动，立刻回禀。”
“季符。”
姬煜川顿了顿，又道。
“你去城门司传令，若是西月使团到了，也不必刻意阻挡，放进来便是，同样，也暗中派人盯着。”
“另外，从巡防营调两队人手，乔装打扮，暗中跟着西月的人。”
“臣等领命！”
季符与沈寂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