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木树叶渐黄，秋风瑟瑟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接而一阵旋转如舞娘的衣裙，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小时候特别喜欢收集树叶，然后做成标本，再制成相框放到桌上，这是我最爱干的事。
中州的秋意没有临田那么具象，看不到枫叶的猩红，没等到霜杀的红色就被吹进泥里。
我趁着国庆回了趟临田，去爬了一次雪乌山，清晨的临田雾气缭绕，似是云海翻越。雪乌山高峰处已有了白白的积雪，被青绿色地毯似的高山草甸兜着。
我在半山腰停留了很长时间，除了拍照便是发呆。这是我一个人的独自旅行，像极了是在举行一场告别。
没看到日出有点遗憾，下山时太阳已高照，照着阳面的山脊，红黄墨绿层层浸染，如打翻的颜料盒。
思绪一直随着风景的转移飘动，远处的山在云海的翻腾下，如水墨丹青一样隐在视线里，也许这就是诗中所说的：山峦重叠入云端，千峰万壑皆相连。
和文智约在了返校的第二天，他平时太忙了，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兰知说的顾不了家的样子。
我们简单吃了饭，期间他不断的接打电话，像是身价上亿的老总。可是他还这么年轻，已经是一副老干部的模样。
他的衣服早已跨越到商务人士的行列，偶尔还见他打过几次领带，很正式的模样。我悄悄观察着对面的人，明明他比我大一岁，但看着像是大了十几岁。
越到下半年，他越忙，我们匆匆吃过饭，感觉连坐下来聊会天都是奢侈。他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不再忙忙碌碌。
“对不起瑶瑶，还想吃什么？”他终于将手机放进口袋，摸了摸我的脑袋。
“没有了，吃好了。……文总，有空了吗？这会。”我下巴抵着他的胸口，轻轻揽上腰。文智，他已经有轻微的啤酒肚了。
么么的两下，低头看着这个心思深沉的女人，似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怎么了？瑶瑶。”
她们都说如果是彭于晏将刀架你脖子上，你也会觉得那是你自己的错，反而会心疼刀把会不会伤到他；但如果是八两金，你恨不能立马就抹脖子。
虽是个玩笑话，但人们总先看到的是外表，这个快餐的年代，已经很少有人去真正的关注内在的东西。
看着文智的这张脸，想不出任何能说的词语，别说刀把，此刻他站着我都心疼他腿疼不疼，腰累不累……
我们没有说话，一直并肩走着，漫无目的地在黄河边吹风。
“你……，你是不是之前想让我去你爸公司实习？”一个小朋友拿着跑过来，差点撞上我，我看着他跑远，才开了口。
“嗯，之前是有这个想法。怎么了？”他侧着身，脚步停住，看向我。“是不是实习有什么问题？”
或许这就是心有灵犀吧，我慢慢开口，“没什么问题，只是，我想去申城……” 说到最后两字的时候，胸腔气息仿佛被抽空的感觉。
我看着文智脸上细微的变化，心也揪成一团。
“申城？一线大城市，瑶瑶，你这专业去申城很吃香啊……”我看着他露出一抹微笑。他还是那个他，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只有满满的爱意。
“文智，如果我去了申城，那我们可……就真是的……异地了……”说出的话被风吹的变了形，连我都觉得拗口。
“瑶瑶，你是在害怕。” 轻轻拉起我双手，握在他掌中，暖暖的。
当然害怕，我比谁都害怕。
“瑶瑶，不用担心这些，现在想这些只能徒增烦恼。实习跟正式工作不一样，如果说你工作顺利想留在申城那更好，我说实话，你这么优秀，真应该去一线城市闯一闯……”
我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回应，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但更多的是对他陈述的事实的肯定。
“其实，上大学那会我以为我去了益州我们就结束了……没想到我们都做到了。瑶瑶，我们先走好眼下的路，好不好？”
一阵欢愉之后，我们达成了一致。
好巧不巧的是，刚结束假期，就接到班主任通知，说马上就是UN的第一轮线上面试。报了名的人，将集中进行线上初试。
我第一个报了名，一切都很顺利，我感觉这不像是面试，而是在聊家常。不知道第二轮面试是什么样的，心里嘀咕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宿舍。
吃饭的时候，张月回来了。她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进门就感受到了秋的凉意。
“呀，厉瑶，你真厉害，初试你是第一名……”她将盒饭放到桌上，很开心。
“这么快？你们面试这么快就出结果了？”婉茹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是呀，人家一边面试一边系统里面分数就出来了。厉瑶，你十拿九稳了。”她将一次性筷子掰开，相互快速地摩擦着筷子。
“你怎么知道的？”我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我也去面试了呀……”她咬了一大口面条，一半还在碗里。
我和婉茹都瞪大了双眼，面面相觑。“啥？……”我和婉茹异口同声。
她咬着面条一阵抽搐地笑，面条被咬断，哗啦啦掉在碗里。她笑的满嘴流油，眼神里全是得意还有些许调戏。
刚开始最让我相信走出中州的是赵玉苗，后来又觉得是婉茹，最不可能的就是张月。却不曾想她是我们院跟我第一批走出中州，走出文理的实习生。
不对，学校现在已经不是文理了，升为重点之后，改成了中州师范大学，教育部的资源源源不断的向我们学校送来，我们这一届以及之后的两届成了当时最幸运的学子。
借着学校的东风，浩浩荡荡的招聘队伍一直从校门口延伸到宿舍楼下，甚至在操场还开辟出一处地方。天南地北的招生简章，用我们的话说，接到手软。
想到这张月以后或许要和我成为同事，仿佛感觉还在梦中，难以相信。
原本痛苦又煎熬的简答题，被各个瓦解击破，成了单选题。兰知和文智无形中，帮我做了坚定的选择。没想到那么痛苦的决定，就这样淡淡的提交了答案。
我告诉去申城实习的学姐，这个好消息，她说让我加微信。通过微信好友添加，任雪成了我和张月在申城的老乡……
这个秋天，就在一阵忙碌的实习准备中，悄然离开。
实习出发前，学校放了三天假，说是让回家做准备，实则这是一场告别。
文智特意陪我玩了三天，没错，玩。
我们又爬了一次雪乌山，这次天气没有上次的好，爬到半山腰便下起了毛毛雨，一场秋雨一场凉， 我不禁打着哆嗦。
山顶更是风雨交加，几乎看不清路。我们匆匆拍照打了卡，便马不停蹄的下山。好在，一路急行军，躲过了大暴雨。到山下的时候，暴雨如瀑，想想都心有余悸。
这场雨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慢慢停下。我们慢悠悠的往回走，一路仙气飘飘，满满的负氧离子。远处的公路若隐若现，看到了人头攒动，消失在树林里。
我们手牵着手，时不时的看看对方，再浅浅一笑。我想着，要是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但是脚步都开始迟滞，离别的难过尽显于色。
走到公路上，路面都是干的，原来只是局部暴雨。
再回头，雪乌山已被笼罩在云雨中，下山的路蜿蜒如龙，清晰可见。我们相视一笑，像是经历了一场风雨后的释然。
文智说雨后都会有彩虹出现，我们一路张望它的影子。
那天，没有等到彩虹出现。
或许，它出现了， 在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