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玑子的暴起发难，快、狠、准！那幽蓝的指尖凝聚着毕生功力与剧毒，直取心脏；口中吐出的黑影更带着一股阴邪的蛊虫气息，直扑面门！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突兀的袭击，换作常人，绝无幸理！
但林燮不是常人！他是历经无数生死搏杀、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锦衣卫指挥使！
在玄玑子手指微动、肩胛尚未完全发力的那个瞬间，林燮基于无数次战斗培养出的直觉，已然感知到了那致命的杀机！他没有后退，因为后退已然不及。他也没有格挡，因为对方蓄谋已久的一击，必然蕴含着多种后手。
他选择了一个最出乎意料，也是最凶险的动作——迎着那幽蓝的指尖，猛地侧身撞入玄玑子怀中！
“噗！”
幽蓝的指尖未能击中心脏，却深深扎入了林燮的左肩胛，剧痛瞬间传来，一股阴寒歹毒的内力伴随着毒素疯狂涌入！与此同时，那道黑影也擦着他的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的石壁，竟是一只通体漆黑、长着翅膀的怪异蛊虫，兀自嗡嗡挣扎！
而林燮的右掌，早已蕴含了十成的“修罗煞气”，在撞入对方怀中的同时，重重印在了玄玑子的丹田气海之上！
“嘭！”
一声闷响，玄玑子双眼暴突，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面的石壁上，又噗通一声跌落污水中，溅起大片水花。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猛地喷出几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乌血，浑身气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迅速萎靡下去。林燮这一掌，已然震碎了他的丹田，废掉了他毕生修为！
林燮踉跄一步，稳住身形，左肩伤口处传来麻木与剧痛交织的感觉，那毒素正在迅速蔓延。他毫不犹豫，运指如风，连点自己左肩周围几处大穴，封住毒素上行，同时从怀中取出萧然之前赠予的解毒灵药，看也不看便倒入口中吞下。药力化开，一股清凉之意暂时遏制住了毒素的扩散。
他走到瘫软在污水中的玄玑子面前，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看来，道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玄玑子面如金纸，气息奄奄，但眼中却闪烁着疯狂与讥诮的光芒，嘶哑道：“林……林燮……你……赢了肉身……却……赢不了……大势……‘菩提’……无处不在……你……终将……沉沦……”
“大势？”林燮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道袍前襟，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告诉我，‘菩提’的首脑是谁？你们的‘上师’在何处？朝中还有谁是你们的人？”
“呵呵……咳咳……”玄玑子一边咳血一边笑，“首脑？……你……很快……就会知道……他……一直在……看着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显然已是弥留之际。
林燮知道不能再等，必须在他断气前问出最关键的信息：“皇长子中毒，是不是你们所为？目的是不是扶植皇次子朱载圳？”
玄玑子涣散的目光似乎凝聚了最后一点神采，他盯着林燮，嘴唇翕动，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棋子……皆……是棋子……真龙……隐……西……”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气息彻底断绝。那双曾经充满超然与诡诈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死寂。
“真龙隐西？”林燮咀嚼着这四个字，眉头紧锁。又是西边！这与“香积厨”名册上那句“菩提自西来”隐隐对应！难道“菩提”组织的总坛，或者他们意图扶植的“真龙”，在西边？是宁王？还是另有其人？
他仔细搜查玄玑子的尸体，除了那身道袍和已经空空如也的药葫，别无长物。显然，对方早有准备，不会留下任何明显的线索。
“大人！您没事吧？”听到动静的沈墨带着侍卫冲了进来，看到林燮肩头的伤口和死去的玄玑子，大惊失色。
“无妨。”林燮摆了摆手，脸色阴沉，“清理干净。另外，加派人手，看紧那个清风，绝不能让他再出意外！”
“是！”
林燮走出水牢，外面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左肩的伤口依旧麻木作痛，玄玑子临死前的话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荡。
“无处不在”、“看着你”、“棋子”、“真龙隐西”……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敌人就隐藏在身边，甚至可能就是他日常接触的某个人，而他却难以看清对方的全貌。
玄玑子这条线，看似断了，但又似乎留下了更令人不安的谜团。他以一种决绝的方式“金蝉脱壳”，宁死也不透露核心秘密，这反而证明了“菩提”组织的严密和可怕。
必须加快步伐了！必须在对方下一步行动之前，揪出他们的尾巴！
他抬头望向皇宫方向。皇长子虽然救回，但下毒案的调查陷入僵局，朝堂上关于立嗣的争论依旧不休。张居正等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苗疆的萧然，不知是否找到了“赤血茯苓”？皇帝虽死，但此物或许对厘清“蚀心蛊”的来源，追查“菩提”有用。
内忧外患，纷至沓来。林燮感到肩上的压力，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左肩的疼痛和心中的纷乱，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无论敌人藏在何处，无论局势多么艰难，他都必须走下去。
这锦衣夜行的路，注定充满荆棘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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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 第182章 白莲显踪
苗疆，陨星湖，湖心寨。
与其说是一个寨子，不如说是一座依托小岛天然石林修建的古老祭祀之地。粗糙的石屋依偎着巨大的钟乳石，随处可见绘制着诡异图案的图腾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混合了草药、香料和某种陈旧血腥气的味道，令人心神不宁。
萧然在黑袍巫师长（名为“黑石”）的带领下，穿过戒备森严的苗人守卫，来到寨子中央最大的一座石殿前。殿门由整块黑木雕成，上面刻满了繁复的虫鱼鸟兽和扭曲的符文，散发出沧桑而神秘的气息。
“山鬼婆婆就在里面。汉家医师，记住你的话，治好小姐，你才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黑石巫师长沉声警告后，推开沉重的殿门。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兽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芒。正中央的石台上，铺着厚厚的兽皮，一个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苗族少女躺在上面，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眉眼依稀与殿前一座狰狞的石像有几分相似。她气息微弱，胸口微微起伏，手腕上缠绕着一圈圈色彩斑斓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则延伸至黑暗的殿角，没入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手中。
那就是“同心蛊”的连接？另一端是谁？
在少女旁边，盘坐着一个身形佝偻、披着五彩鸟羽斗篷的老婆婆。她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如同干裂的树皮，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如同黑夜中的鹰隼，直勾勾地盯着走进来的萧然。她手中握着一根扭曲的藤木法杖，杖头镶嵌着一颗不知名的野兽头骨。
这就是山鬼婆婆，陨星湖的主人，苗疆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巫师。
“外来的汉人医师？”山鬼婆婆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说你能解‘同心蛊’？”
萧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带着阴冷侵蚀意味的精神力量试图探入自己的脑海，他立刻谨守心神，目光平静地迎上山鬼婆婆的审视：“尽力一试。”
“好！”山鬼婆婆法杖一顿，“你若能解开我女儿阿朵身上的蛊，救她性命，陨星湖的宝贝，任你挑选！包括你要的‘赤血茯苓’！但若你解不开，或者耍什么花样……”她眼中闪过一道凶光，“就留下来，做我万蛊池的养料！”
萧然没有理会她的威胁，径直走到石台边，仔细检查少女阿朵的情况。他先是诊脉，脉象紊乱微弱，时有时无，确实呈现出一种生命与他物紧密相连的诡异状态。他又翻开阿朵的眼睑，查看舌苔，并小心地感知着她手腕上那些彩色丝线传来的微弱能量波动。
这“同心蛊”比古籍记载的更加复杂霸道！它不仅连接了两人的性命，似乎还将施蛊者（或另一中蛊者）的部分痛苦和负面情绪，持续不断地传递过来，侵蚀着阿朵的心神和生机。难怪寻常巫医束手无策。
“如何？”山鬼婆婆紧盯着他。
“此蛊……已与心脉深度融合，强行剥离，两人皆亡。”萧然缓缓道，“需先……切断或隔绝……这种痛苦传递，稳住……患者心神，再寻机……化解蛊根。”
“说得轻巧！如何切断？”山鬼婆婆追问。
萧然从药囊中取出金针：“我可尝试……以金针封穴，辅以安神定魂之药，暂时……隔绝外邪侵扰，为化解蛊根……争取时间。”
山鬼婆婆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需要什么药物，尽管开口。”
萧然报出几种宁神安魂的药材，其中有些颇为珍贵，但山鬼婆婆立刻命人取来。他亲自调配药汤，又用金针为阿朵行针。他的针法精准而沉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阿朵原本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些许。
山鬼婆婆在一旁看着，冰冷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然而，就在萧然准备进一步探查那彩色丝线连接的源头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婆婆！不好了！白岩寨的人……他们联合那些汉人，攻上岛来了！”一名苗人守卫惊慌失措地冲进来禀报。
山鬼婆婆猛地站起身，脸上煞气弥漫：“好胆！真当我陨星湖无人了吗？！”她看向萧然，“汉家医师，你继续救治阿朵！黑石，随我迎敌！”
说完，她手持法杖，如同矫健的苍鹰般冲出大殿。黑石巫师长也立刻召集寨中武士，跟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萧然和昏迷的阿朵，以及殿角那个隐藏在黑暗中、与阿朵通过同心蛊相连的神秘存在。
萧然眉头微蹙。白岩寨和那些汉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强攻，时机太过巧合！难道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陨星湖的控制权，还包括……山鬼婆婆的女儿？或者是……自己这个外来医师？
他隐隐感觉，自己似乎卷入了一场比寻找“赤血茯苓”更深层的漩涡之中。
他收敛心神，继续专注于阿朵的病情。无论如何，先保住这个女孩的性命，拿到“赤血茯苓”是关键。
殿外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以及某种野兽的嘶吼和诡异的咒语声越来越近，显然战况极其激烈。
突然，殿门被猛地撞开！不是苗人，而是两个手持利刃、眼神凶狠的汉人汉子！他们身上带着伤，显然是一路厮杀闯进来的！
“找到那个汉人医师！抓活的！”其中一人看到萧然，眼中露出喜色，立刻扑了上来！
他们的目标果然是自己！
萧然眼神一寒，身形不动，指间已扣住数枚金针。就在那汉子扑到近前时，他手腕一抖，金针如同闪电般射出，直取对方眼喉要穴！
那汉子没料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医师出手如此迅捷狠辣，大惊之下慌忙闪避，但仍被一枚金针刺中肩井穴，整条手臂顿时酸麻无力，钢刀当啷落地。
另一名汉子见状，怒吼一声，挥刀砍来！
萧然侧身避开刀锋，同时一脚踢出，正中对方手腕！那汉子吃痛，钢刀脱手。萧然顺势欺近，并指如剑，点向对方肋下要穴！
然而，这汉子显然武功不弱，反应极快，扭身躲开，反手一拳砸向萧然面门！
萧然格挡，两人在殿内瞬间交手数招。萧然胜在招式精妙，认穴极准，但内力并非所长，且伤势未完全复原；而那汉子则是亡命之徒，招式狠辣，力大势沉。
一时间，萧然竟被对方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眼看对方又是一记重拳袭来，萧然已来不及闪避，只能运起内力硬接！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殿角那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突然动了一下！一道彩色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激射而出，瞬间缠绕住了那名汉子的脚踝！
汉子猝不及防，被丝线一拉，顿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他惊恐地看着那根连接着自己与黑暗的丝线，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发出凄厉的惨叫，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萧然抓住机会，一枚金针射出，精准地刺入汉子颈后昏睡穴，后者顿时瘫软不动。
殿内暂时恢复了平静。萧然喘了口气，看向殿角那片黑暗，目光凝重。刚才那一下，是同心蛊的力量？还是那个神秘存在出手相助？
他走到殿门边，小心向外望去。只见湖心寨已然陷入混战，白岩寨的苗人和那些汉人高手与陨星湖的苗人厮杀在一起，场面惨烈。山鬼婆婆挥舞着法杖，所过之处，黑气弥漫，靠近的敌人纷纷倒地抽搐，显然施展了极其厉害的巫蛊之术。而对方阵营中，也有几个身着奇异服饰、似乎是白莲教的人，口中念念有词，释放出淡淡的白色光晕，竟能一定程度上抵御山鬼婆婆的蛊术！
白莲教！他们果然深入到了苗疆，并与本地的叛乱势力勾结！
萧然的心沉了下去。白莲教的出现，意味着“菩提”组织的触角，已经伸到了这遥远的西南边陲。他们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搅乱苗疆那么简单！
必须尽快拿到“赤血茯苓”，然后想办法将这里的消息传递给林燮！
他退回殿内，看着石台上依旧昏迷的阿朵，以及殿角那神秘的存在，知道解开“同心蛊”，或许不仅仅是救治一个女孩那么简单，可能还关乎着打破白莲教在苗疆的某种图谋。
局势，越来越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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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 第183章 幼主登基
京城，紫禁城。
国丧的肃穆气氛尚未完全散去，另一场关乎国本的大典，已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在经过长达数日的激烈争论、妥协、以及暗地里的种种交易与胁迫之后，文华殿偏殿内的各方势力，终于达成了一个脆弱的平衡。
皇长子朱载垕，虽经历中毒风波，身体虚弱，但终究是嫡长，名分最正。在首辅高拱和大部分恪守礼法的官员坚持下，以及林燮手握重兵、态度强硬的支持下，最终被确立为嗣君，择吉日登基。
而作为交换和制衡，皇次子朱载圳的生母刘妃，被尊为圣母皇太后（与先帝正宫皇后并尊），其家族成员也得到了一定的加封和安抚。次辅张居正虽然心有不甘，但在大势面前，也只能暂时隐忍，并因其资历和能力，依旧留在内阁，与高拱共同辅政。
司礼监在经历王瑾、张诚等人的清洗后，由相对低调、看似中立的陈洪接任掌印。林燮的太子太保衔得以保留，并加封少保，参赞军机如故，锦衣卫的权力更是无人能撼动。
这是一个各方势力勉强都能接受的局面。幼主登基，太后垂帘，阁臣辅政，权阉暂伏，强臣镇国。看似稳固，实则隐患重重。
登基大典定在三日后。
这三日，京城暗地里的波涛从未停歇。林燮调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明里暗里清扫着可能存在的威胁。锦衣卫的缇骑日夜巡逻，北镇抚司的牢房里又塞进了几个“意图不轨”的官员。张居正府邸周围，也多了不少“保护”的暗哨。
林燮肩头的伤在萧然留下的药物和自身内力调理下，已无大碍，但那日玄玑子临死前的话，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
“真龙隐西”……“菩提”……无处不在……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登基大典，绝不会平静度过。
大典当日，天刚蒙蒙亮，整个紫禁城便沐浴在一片庄严肃穆之中。旌旗招展，仪仗森严，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按品级肃立在太和殿前的广场上，鸦雀无声。
吉时已到，钟鼓齐鸣。
八岁的朱载垕，身着不合身的沉重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在小太监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上那高高在上的汉白玉台阶。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惊惧和茫然，瘦小的身躯在宽大的龙袍里更显脆弱。
林燮身着麒麟补服，按刀立于丹陛之侧，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全场。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自己和那个小小的身影上，有期待，有担忧，有嫉妒，更有隐藏在深处的恶意。
高拱、张居正等阁臣紧随幼主之后。高拱神色肃穆，带着托孤重臣的沉毅。张居正低眉顺目，看不清眼中神色。司礼监掌印陈洪则小心翼翼地捧着诏书，亦步亦趋。
终于，幼主走到了太和殿前，转身，面向百官。
“跪——！”赞礼官拖长了声音高喊。
文武百官如同潮水般跪下，山呼万岁。声音在广阔的广场上回荡，震耳欲聋。
朱载垕似乎被这阵势吓到了，身体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身后的小太监牢牢扶住。
林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接下来是宣读诏书，告祭天地祖宗，完成最后的仪式。
陈洪上前一步，展开手中明黄色的诏书，尖细的声音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渺躬，嗣守鸿业……”
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然而，就在陈洪念到“皇长子载垕，仁孝聪慧，宜承大统……”之时，异变突生！
“咻——！”
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毒蛇般射向正在听诏的幼主朱载垕！
目标，直指咽喉！
“护驾！”
林燮早已全神戒备，在弩箭出现的瞬间便已察觉！他怒吼一声，身形如同鬼魅般暴起，竟然后发先至，一把将幼主朱载垕扑倒在地！
“噗！”
弩箭擦着林燮的背部飞过，深深钉入后面的龙椅之上，箭尾兀自颤抖不休！
“有刺客！”
“保护皇上！”
太和殿前瞬间大乱！百官惊慌失措，侍卫们纷纷拔刀，冲向弩箭射来的方向——那是广场一侧的钟楼！
“封锁宫门！所有人原地不动！擅动者格杀勿论！”林燮将吓得哇哇大哭的朱载垕护在身后，绣春刀已然出鞘，声音如同寒冰，瞬间镇住了场面。
沈墨早已带着锦衣卫如同猛虎般扑向钟楼。
然而，当沈墨带人冲上钟楼时，只发现一具被扭断脖子的侍卫尸体，以及一架精巧的军用弩机，刺客早已不知所踪！
又是灭口！远程狙杀，一击不中，即刻远遁！
林燮脸色铁青。对方竟然敢在登基大典上，在文武百官面前，公然行刺幼主！这是何等猖狂！何等蔑视皇权！
他目光冰冷地扫过下方惊魂未定的百官，尤其是在张居正等人脸上停留了片刻。他看到张居正脸上也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愤怒，看不出丝毫破绽。
是“菩提”所为？还是其他不甘心的势力？
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杀死幼主，更是要制造混乱，打击新朝的威信！
“继续大典！”林燮扶起哭泣的朱载垕，对脸色惨白的赞礼官和陈洪沉声道。
仪式在一种极度压抑和恐慌的气氛中继续进行。幼主朱载垕显然受了极大的惊吓，后面的流程几乎是在麻木和恐惧中完成。
当最后一项仪式结束，幼主——如今的新皇，被簇拥着送回后宫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心情却无比沉重。
新帝登基了，但脚下的龙椅，却布满了荆棘和陷阱。
林燮站在空旷下来的太和殿前，看着那支仍钉在龙椅上的弩箭，眼中寒光凛冽。
这场战争，从暗处走到了明处。对手已经图穷匕见。
那么，就让我们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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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 第184章 血染苗寨
陨星湖，湖心寨的厮杀已进入白热化。
白岩寨的叛苗和那些白莲教高手，显然有备而来，人数众多，且配合默契。叛苗悍不畏死，擅长近身搏杀和驱使毒虫猛兽；而白莲教的人则诡异莫测，口中诵念经文，身上泛起淡淡的白色光晕，不仅能够抵御大部分普通蛊术，还能施展一些类似精神冲击的邪法，扰乱陨星湖苗人的心神。
山鬼婆婆虽然巫蛊之术高强，挥手间黑气弥漫，毒虫如潮，往往能瞬间放倒大片敌人，但对方阵营中也有两名身着白色莲花法袍、手持念珠的老者，似乎专门针对她。他们口中念念有词，释放出乳白色的光罩，竟能勉强挡住山鬼婆婆那腐蚀性极强的黑巫煞气，双方陷入了僵持。
黑石等巫师和寨中勇士则与叛苗、白莲教众混战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毒虫嘶鸣声、以及白莲教诡异的诵经声交织在一起，将这片古老的祭祀之地化作了血腥的修罗场。
萧然所在的石殿，也并非安全之所。继之前两名汉人刺客之后，又陆续有敌人试图冲破守卫闯进来，目标明确，就是要擒拿或击杀萧然这个外来医师。显然，白莲教不希望有人能解开“同心蛊”，破坏他们的计划。
萧然凭借金针和巧妙的用毒手法，配合殿内偶尔神出鬼没、通过同心蛊丝线相助的那个神秘存在，勉强击退了几波进攻，但他自身也消耗巨大，脸色愈发苍白。
他一边抵御外敌，一边心系阿朵的病情。金针和药物只能暂时稳住她的情况，若不尽快彻底解除“同心蛊”，一旦外面山鬼婆婆落败，或者殿角那个神秘存在出现意外，阿朵必死无疑。
必须尽快找到蛊根所在！
他冒险分出一丝心神，仔细感知着那连接阿朵与殿角黑暗的彩色丝线。丝线上传递来的，是一种混乱、痛苦、以及一种深沉的怨毒与禁锢之感。蛊根……似乎并非完全在阿朵体内，而是与另一端的存在紧密相关，甚至可能……另一端才是主体！
他猛地看向殿角那片黑暗，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就在这时，殿外的战局发生了突变！
一名白莲教老者趁着山鬼婆婆被另一人牵制的空隙，猛地将手中念珠掷出！那念珠在空中爆开，化作数十道乳白色的流光，如同锁链般缠绕向山鬼婆婆！
山鬼婆婆怒吼一声，法杖挥舞，黑气翻涌，试图震散流光。但那些白光锁链极其坚韧，竟将她暂时困在了原地！
另一名白莲教老者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口中诵经声陡然加快，一道凝练的白光如同利箭般射向山鬼婆婆的眉心！这是致命的精神攻击！
“婆婆小心！”黑石巫师长见状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被敌人死死缠住。
眼看山鬼婆婆就要遭毒手，异变再生！
一直盘踞在殿角黑暗中的那个神秘存在，似乎被山鬼婆婆的危机所触动，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缠绕在阿朵手腕上的彩色丝线瞬间绷紧，一股庞大而混乱、充满暴戾气息的力量顺着丝线汹涌而出，如同无形的风暴般席卷向那名施展精神攻击的白莲教老者！
那老者猝不及防，被这股力量正面冲击，闷哼一声，口中诵经声戛然而止，七窍中竟渗出鲜血，踉跄后退，显然受了重创！
而随着这股力量的爆发，殿角那片黑暗也剧烈翻涌起来，隐约显露出一个被无数彩色丝线紧紧包裹、身形扭曲、看不清面目的“人蛹”！那就是同心蛊的另一端！一个被禁锢了不知多少年、充满了痛苦与怨念的恐怖存在！
山鬼婆婆趁机爆发出更强的黑巫煞气，震散了身上的白光锁链，法杖指向那名受伤的白莲教老者，一道乌光激射而出！
“噗！”
乌光贯胸而过，那白莲教老者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洞，缓缓倒地身亡。
白莲教损失一员大将，攻势顿时一滞。
然而，殿内的情况却急转直下！那个“人蛹”在爆发出力量后，似乎陷入了更不稳定的状态，缠绕在阿朵手腕上的丝线剧烈颤抖，传递过来的痛苦和混乱感倍增！阿朵惨叫一声，身体剧烈抽搐起来，面色瞬间变得灰败，生命气息急速流逝！
“阿朵！”山鬼婆婆感应到女儿的状况，发出凄厉的呼喊，想要冲回殿内，却被剩下的叛苗和白莲教众拼死拦住。
萧然知道不能再等了！蛊根果然在那个“人蛹”身上！而且，“人蛹”的状态极不稳定，它的痛苦和暴走，正在加速阿朵的死亡！
他冒险冲向殿角那片翻涌的黑暗，目光锁定那个被丝线包裹的“人蛹”。必须切断或者化解“人蛹”与阿朵之间的联系！
“拦住他！”白莲教那名仅存的老者厉声喝道，立刻有几名悍不畏死的叛苗和教众冲向萧然。
萧然指间金针连射，逼退几人，但也被迫停下了脚步。
眼看阿朵的气息越来越弱，殿角的“人蛹”也发出更加痛苦和疯狂的嘶吼，整个石殿都在微微震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将身上携带的所有宁神安魂、镇压邪祟的药物，不管不顾地全部投向那片黑暗中的“人蛹”！同时，他运起剩余的所有内力，灌注于声音之中，发出一个奇特的、带着安抚与净化意味的音节——这是晦明阁古籍中记载的一种针对精神混乱的古咒法门！
药物在靠近“人蛹”时，被混乱的力量搅碎，药力弥漫开来。而那奇特的音节，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穿透了疯狂的嘶吼，清晰地传入“人蛹”之中。
“人蛹”的剧烈挣扎，竟然真的停滞了一瞬！缠绕在阿朵手腕上的彩色丝线，光芒也黯淡了些许！
有效！
萧然精神一振，正欲继续，突然感到背后恶风袭来！一名白莲教高手趁他全力施为之际，悄无声息地潜到他身后，淬毒的匕首直刺其后心！
躲不开了！
萧然心中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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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 第185章 京畿疑云
新皇登基大典上的刺杀，如同在已然暗流汹涌的京城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的不仅仅是波澜，更是滔天巨浪。
尽管林燮以雷霆手段稳定了局面，并下令全城戒严，大肆搜捕，但那名隐藏在钟楼、使用军弩的刺客，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那架弩机是军中制式，但编号已被磨去，无从查起。被灭口的侍卫，也查不出任何背景问题。
对手行事之周密、手段之老辣，让林燮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这绝非寻常势力所能为！
他将怀疑的重点放在了张居正以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菩提”组织身上。然而，张居正在新帝登基后，表现得极为恭顺勤勉，协助高拱处理政务，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甚至对于登基日的刺杀，他也表现得义愤填膺，多次催促林燮尽快破案，言辞恳切，看不出丝毫作伪。
是伪装得太好，还是……自己怀疑错了方向？
林燮没有放松对张居正及其党羽的监视，但数日下来，一无所获。对方似乎彻底蛰伏了起来。
与此同时，朝局在新帝登基后，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高拱与张居正共同辅政，表面上合作无间，但暗地里的较劲从未停止。司礼监陈洪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林燮则牢牢掌控着锦衣卫和京营部分兵权，如同定海神针般镇在中央。
然而，这种平衡极其脆弱。幼主朱载垕经过登基日的惊吓，病了一场，虽然经太医调理好转，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畏惧见人。圣母皇太后刘氏（皇次子生母）则开始以照顾皇帝为名，频繁出入乾清宫，其家族成员在朝中也更加活跃。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日，林燮正在北镇抚司分析近期各方动向，沈墨带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大人，我们安排在京畿一带的暗桩回报，最近京西的皇陵卫，似乎有些异常调动。”
“皇陵卫？”林燮眉头一皱。皇陵卫是守卫皇家陵寝的部队，虽然也属京营序列，但一向被视为闲散之地，少有动静。
“是。据报，约有数百皇陵卫精锐，以‘修缮陵寝，加强巡逻’为名，离开了原有驻地，动向不明。而且，带队的是皇陵卫指挥使，冯坤。”
冯坤？林燮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一个资历颇老、但一直不得志的将领，据说与某些勋贵走得颇近。皇陵卫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老兵，战斗力不容小觑。他们在这种敏感时期异常调动，意欲何为？
“查！冯坤最近和什么人有接触？这些皇陵卫到底去了哪里？”林燮立刻下令。
“已经在查了。另外……”沈墨迟疑了一下，“还有一事，关于……西苑。”
“西苑？”林燮目光一凝。西苑是那个玄玑子出现的地方。
“是。我们的人发现，最近深夜，偶尔会有神秘的马车出入西苑，守卫似乎都换了生面孔，对我们的人盘查极其严格，几乎不允许靠近。”
西苑……皇陵卫……都是西边！
林燮心中那根弦猛地绷紧了！玄玑子临死前的“真龙隐西”，香积厨名册上的“菩提自西来”，再加上如今京西皇陵卫的异常调动和西苑的神秘动静……
这一切，难道都指向西边？
西边有什么？皇陵！还有……那些就藩在外、看似安分守己的王爷们！先帝的兄弟，诸如淮王、庆王等，他们的封地大多在西边或西北！
难道，“菩提”组织意图扶植的“真龙”，并非年幼的皇子，而是某位成年藩王？！他们之前在京城兴风作浪，谋害皇帝，刺杀幼主，都是为了给这位藩王入继大统制造机会和扫清障碍？
这个猜测让林燮背脊发凉！若真如此，那对手的图谋和耐心，就太可怕了！
“立刻加派人手，重点监控西苑和皇陵区域！同时，动用我们在各藩王封地的暗线，查探淮王、庆王等近期可有异动，尤其是与京城的联络！”林燮语速极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是！”沈墨也感到事态紧急，领命而去。
林燮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落在京城西侧那一片标志着皇陵和藩王封地的区域。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但又露出了更深沉、更庞大的阴影。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京城之内，必然有一个地位极高、能够里应外合的人物，在配合藩王的行动！会是谁？张居正？还是某个他尚未察觉的勋贵？甚至是……宫里的某位？
他想起登基大典上那支精准射向幼主的弩箭。那绝不仅仅是制造混乱，更像是一次明确的斩首行动！目的就是让幼主夭折，为藩王入继创造最直接的条件！
好一个“真龙隐西”！好一个“菩提”！
他们隐忍多年，布局深远，直到此刻，才逐渐显露出狰狞的爪牙！
必须尽快找到确凿证据，在他们发动之前，给予致命一击！
然而，证据在哪里？皇陵卫的调动可以解释为正常换防，西苑的神秘马车也可以推脱为皇家私密。没有铁证，他无法动那些可能牵扯到藩王和朝中重臣的势力。
就在林燮苦思破局之策时，一名缇骑匆匆来报：“大人，苗疆有密信送到！是萧先生传来的！”
萧然！
林燮精神一振，立刻接过那个用特殊蜡封密封的小竹管。萧然在这个时候来信，必定有极其重要的发现！
他捏碎蜡封，取出里面薄薄的绢布，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绢布上只有寥寥数语，字迹略显仓促：
“苗疆现白莲，与叛苗勾连，图谋甚大。其术诡异，似与‘菩提’同源。‘赤血茯苓’或为关键，然取之不易。京中恐有变，万望小心。西边……慎之。”
萧然的信，证实了他的部分猜测！“菩提”果然与白莲教有关！而且他们的触角已经伸到了苗疆！萧然也提到了“西边”，并警告“京中恐有变”！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危急！
林燮握紧手中的绢布，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不能再等了！必须主动出击，打破这个僵局！
既然对方隐藏在暗处，难以捕捉，那就想办法，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