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难过的不是美人,而是昔日的自己。”顾言澄突然说这一句话,弄得两人满脸问号。
“你总是说现在还早,确认关系什么的可以拖一拖。”孙知宁的声音压得很低,刚好能让他听见,窗外的春风吹进教室,拂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吹软了他语气里的严肃,“我知道你总在等……等我先开口。”
孙知宁的耳尖悄悄红了。她确实期待过,期待他在某个晚霞满天的傍晚,把书包往肩上一甩,说“孙知宁,我们在一起吧”;期待他在送她回家的那条老街上,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牵一下她的手。可现在不是时候——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鲜红刺眼,春日的阳光刚把街边残留在砖缝里的寒冰融成水珠,连空气里都飘着“冲刺”的味道,一切都该朝着“高考”这个目标奔去,容不得半分分心。
林钦言显然比她更清楚这一点。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错题本的边缘,那本封皮已经磨出毛边的本子,里面记满了她过去半年帮他整理的知识点。“我们目前最重要的是高考。”他的语气重了些,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老师也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的状况,上课传个纸条、放学一起走,只要没影响学习,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我的,等考完试再说好吗?”
他没说的是,高考是他唯一的出路。孙知宁是老师眼里的尖子生,天生就带着读书的天赋,哪怕一边帮他补数学,自己的排名也从没掉出过年级前十;可他不一样,他是拼尽全力才从班级中游爬到前二十的,只有考上好大学,他才能离她更近一点,才能配得上她这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他真的很想回应她的期待,回应她每次讲题时耐心的眼神,回应她把热牛奶塞进他手里时的温度,可现在还不行。
孙知宁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笑了,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还记得小时候吗?”
林钦言愣了愣,记忆顺着她的话往回走。那时候他们还是邻居,孙知宁的父母去外地闯荡,把她留在外公外婆家。小学一年级的孙知宁扎着两个小辫子,总是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因为没父母在身边,总有些调皮的男生欺负她,抢她的橡皮,在她的课本上画小怪兽。每次他撞见,都会冲上去把那些男生赶走,后来不知怎么的,那些人再也没敢招惹过她。
“你说,会不会有人查一下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孙知宁往前凑了凑,异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她右眼的虹膜比左眼浅一点,像掺了碎星,小时候总有人拿这个笑话她,只有他觉得好看。此刻这双眼睛盯着他,带着点狡黠的好奇。
“我……”林钦言刚要开口,指尖突然触到一片温热——孙知宁的食指轻轻按在了他的唇上,示意他别说话。
“嘴上没一句实话。”她的声音带着笑意,眼底亮闪闪的,“当初你编了段故事,说谁要是招惹了我,他没考好的试卷会被父母发现,偷偷藏起来的玩具会不见,做了坏事也会被老师知道——就因为我是个有魔力的女孩子,眼睛里能看到他们做的坏事。”
林钦言的耳尖也红了。那时候孙知宁刚转来,眼睛和别人不一样,又总是一个人,学校里关于她的谣言越传越离谱,有人说她是“妖怪的孩子”,有人说她爸妈不要她了。他听着生气,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就编了那么个幼稚的故事,趁课间在男生堆里传开,没想到真的没人再欺负她了。
“不过还是得多亏你。”孙知宁往后靠回椅背上,目光飘向窗外,春风吹得教室外的梧桐树叶子沙沙响,她的思绪也跟着飘回了十几年前,“我不用花时间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只用安安静静待着,就能单独遇见你。”
她记得第一次和他正式说话,是在学校后门的银杏树下。那时候是秋天,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林钦言攥着一包辣条,站在她面前,脸憋得通红,像做错了什么事。
“那个,最近很火的那个‘魔力女孩’的故事,是我传的。”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手里的辣条包装袋被捏得变了形,指节都泛白了,“我觉得他们说你的那些话太离谱了,才编了这个……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当时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伸手接过辣条,却又递了回去:“我不介意,顺便把你的辣条拿走——我不太喜欢吃这个。”
她来赴约,根本不是为了听他道歉。那几天她总听见男生们讨论“孙知宁有魔力”,好奇是谁编了这么个傻气又可爱的故事,更想知道,这个男生怎么知道那么多“坏事”——比如谁藏了试卷,谁偷了玩具,好像什么都清楚。
“如果想道歉的话,不如告诉我,你从哪知道这么多事的?”她歪着头问他,眼里满是好奇,“你怎么知道谁藏了试卷,谁偷了玩具?”
林钦言愣了愣,才挠挠头,小声说:“学校三楼有个旧图书馆,虽然不开放,但是墙角有个缺口可以进去。放学之后没什么人,我常去那看书——里面有好多故事书,还有……还有教怎么观察别人的书。”
他没说的是,他本来约了伙伴放学去田野里抓蚂蚱,可听说她总一个人待着,就故意绕去图书馆,想多知道点“能保护她”的办法。他的伙伴总说他“傻”,说上学看的书已经够多了,不如去玩,可他还是偷偷去了好几次。
“那周六便一起去看看吧。”孙知宁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银杏叶落在她的发梢,像撒了把碎金。
林钦言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手里还攥着那包变形的辣条,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融融的。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棵银杏树下的约定,会让他们往后的十几年,都紧紧牵连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