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秘不发丧,暗流汹涌
乾元殿内,龙涎香的青烟试图驱散弥漫的死寂,却徒劳无功。夜玄宸静卧龙榻,面容苍白如纸,左胸处即便覆盖着锦被,依旧隐隐透出一股不祥的灰黑轮廓,那是连极致龙气都无法彻底净化的墟力侵蚀。他周身再无一丝生机,唯有残留的帝王威仪,证明着他曾是这个帝国的主宰。
苏云昭屏退左右,只留卫霆、秦悍与成王夜明轩。她指尖颤抖地拂过夜玄宸冰冷的脸颊,泪水无声滚落,砸在明黄的龙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巨大的悲痛几乎将她吞噬,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倒下。
“皇兄……”夜明轩重重跪倒,声音哽咽。这位以沉稳着称的亲王,此刻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惊涛骇浪。
卫霆与秦悍再次叩首,甲胄与地面碰撞出沉闷的响声,如同他们此刻的心情。
“娘娘,”卫霆抬起头,声音因极力压抑而沙哑,“陛下遗躯……情况特殊。那墟力诡异非常,盘踞不散,寻常方法恐难保存,且其气息……若外泄,恐引不必要的猜测。”
归途中,他们已发现,那灰黑色的能量并未因夜玄宸生机断绝而消失,反而像是一种活着的诅咒,缓慢侵蚀着周围,连特制的香料都难以完全掩盖那股源自虚无的阴寒。
苏云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凤眸中虽残存血丝,却已是一片冰封般的冷静与决绝。
“本宫明白。”她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龙驭归天之事,必须秘而不宣!此乃稳定社稷之根本,亦是陛下遗志!”
她目光如炬,扫过三人:“此事,暂止于我等四人。乾元殿内外,由秦将军亲选影卫与内侍,划为禁域,许进不许出,违令者,格杀勿论!对外,陛下重伤昏迷,需绝对静养,由本宫亲侍汤药,隔绝外扰。”
“臣(末将)遵旨!”三人凛然应命。
“朝堂之上,”苏云昭继续部署,语速快而清晰,“暂由本宫与成王共同理政,以太子名义颁行诏令。卫将军,你执掌京畿卫戍及远征归来的百战之师,京城内外,尤其是几位亲王及掌兵大将的府邸,给本宫盯死了!非常时期,可用非常手段!”
“娘娘放心!”卫霆眼中厉色一闪,“京畿之地,乱臣贼子但有异动,臣必以雷霆之势碾碎!”
“明轩,”苏云昭看向成王,“文臣系统,尤其是内阁,需你全力安抚、引导。陛下‘重伤’之事,要让他们相信只是需要时日调养,务必确保政务畅通,人心不乱。”
夜明轩郑重点头,神色凝重:“臣必竭尽全力,与几位阁老同心协力,稳住朝局。”
“还有一事,”苏云昭沉吟道,“陛下遗躯……需寻一极寒隐秘之地暂存,延缓异力侵蚀,隔绝气息。宫中冰窖恐人多眼杂。皇陵地宫深处的‘玄冰室’,引地脉寒气,或可一用。”
“臣即刻去办!”夜明轩心领神会,“以运送珍稀药材入皇陵供奉为名,秘密转移。”
一场在帝国权力巅峰悄然展开的、关乎国本存亡的隐秘行动,在四人之间迅速议定。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豪赌,赌的是消息封锁的严密,赌的是对手反应的迟缓,赌的是他们能在惊涛骇浪彻底吞噬帝国前,为幼主夜璟铺就一条相对平稳的登基之路。
翌日,皇宫连发懿旨与太子教令。
昭告天下,陛下亲征蓬莱,荡平妖氛,然龙体受损,需长期静养,即日起暂停早朝。一应朝政,暂由皇后苏云昭、成王夜明轩共同协理,太子监国。各部衙司,需恪尽职守,不得懈怠。
官方消息一出,朝野内外虽早有心理准备,依旧引发了巨大波澜。
“陛下伤势竟如此沉重?”
“皇后与成王共同理政……这格局,微妙啊!”
“太子年幼,这监国……唉,只怕风雨欲来。”
表面上看,政务在成王与内阁主持下依旧运转,京畿在卫霆掌控下秩序井然。苏云昭深居简出,以照料陛下为由,实则通过影卫网络,严密监控着朝野上下每一丝风吹草动。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已然开始疯狂涌动。
晋王府,密室。
“重伤静养?掩耳盗铃!”晋王夜明睿将密报狠狠摔在桌上,他身形魁梧,眉宇间与夜玄宸有几分相似,却更多了跋扈与戾气。“卫霆回京便封锁港口,御辇直入深宫,乾元殿更是围得铁桶一般!若只是重伤,何须如此如临大敌?”
身旁的心腹谋士低声道:“王爷,内线虽无法靠近乾元殿,但护送队伍残留的死气与阴寒能量做不得假。更蹊跷的是,太医署所有圣手齐聚待命,却无一人奉召入宫诊视。此间种种,绝非‘重伤’二字可以解释。”
夜明睿眼中野心之火熊熊燃烧:“看来,我那皇兄,恐怕已是凶多吉少,甚至可能早已……龙驭上宾了!”
“王爷,此乃天赐良机啊!”一名武将激动道,“太子冲龄,苏云昭女流之辈,成王并非嫡系!王爷您战功赫赫,乃先帝嫡脉,这至尊之位……”
夜明睿抬手制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急什么?枪打出头鸟。让肃王那个老狐狸先去碰碰钉子。我们,静观其变,暗中积蓄力量。”他压低声音,“令我们在禁军、京营的人,做好准备。再想办法,不惜代价,确认乾元殿内的……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
肃王府。
相比晋王的锋芒毕露,肃王夜弘则显得深藏不露。他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听着幕僚汇报。
“皇后与成王配合无间,朝政暂稳。卫霆所部戒备森严,难以下手。”
夜弘放下茶盏,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越是平静,越是说明心虚。苏云昭想学吕武,却不知这天下,非女子可轻执。夜明轩……呵,终究是旁系。”
“王爷,是否联络宗室元老,联名上奏,要求探视陛下,以安天下之心?”幕僚建议。
“探视?”夜弘嗤笑一声,“此时要求探视,便是逼宫。时机未到。陛下若真已大行,这消息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我们要做的,是等。等有人按捺不住,等他们自己露出破绽。”
他眼中算计更深:“让我们在宫里的人,在太子或者皇后身边,制造些无伤大雅的小‘意外’。不必求成,只需……把这潭水搅得更浑些。”
皇宫,坤宁宫。
年幼的夜璟似乎感应到山雨欲来的压抑,依偎在苏云昭怀中,仰着小脸问:“母后,父皇何时才能醒来陪璟儿?”
苏云昭心如刀割,强忍着泪水,柔声安抚:“父皇很快便会好起来的。璟儿是太子,要替父皇看好这个家,知道吗?”
望着儿子懵懂却坚定的眼神,苏云昭心中涌起无尽的酸楚与更甚的决心。她走到窗边,宫墙外是沉沉的夜色,仿佛隐藏着无数噬人的猛兽。影卫的情报不断传来,晋王的暗探,肃王的阴招,乃至一些中立派官员开始摇摆的迹象……一切都预示着,风暴正在酝酿。
秘不发丧,如同怀抱随时可能引爆的霹雳。时间拖得越久,压力越大,爆发时便越是毁灭性的。他们必须抢在这之前,完成权力的平稳交接。
“玄宸,你的江山,我们的孩子,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般的血痕。
然而,苏云昭与所有觊觎权力者都未曾料到,一场远超朝堂争斗的危机,正悄然滋生。源头,并非活人的野心,而是夜玄宸那具被墟力侵蚀的遗躯。
皇陵,玄冰室。
森然寒气包裹着中央的寒玉棺椁。棺内,夜玄宸寂然无声。那盘踞左胸的灰黑色能量,在玄冰极寒的压制下,侵蚀速度虽缓,却未曾停止。更令人不安的是,这股源自“归墟”的力量,仿佛拥有某种超越生死的活性,在绝对的寂静与寒冷中,正以微不可查的方式,向着地脉深处,向着冥冥中与之同源的某个存在,散发着一丝充满了“终结”与“引斥”意味的波动……
墟力,并未因宿主的死亡而湮灭。它留下的,是一个足以颠覆一切认知与秩序的恐怖隐患。这隐患,正与朝堂的暗流悄然交织,即将把整个帝国拖入未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