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正弘身边的小厮快步上前,蹲下身探了下薛告鼻息,又摸了摸他颈侧脉搏,不禁哀叹。
“老爷,人没气了……”
赵姨娘闻言,身子一晃。
薛告……死了?
她知道,这是薛告留给她最后的机会,她必须要利用好机会反扑,才能保住地位和孩子。
赵姨娘泪水夺眶而出,踉跄着后退一步:“难道老爷要等到妾身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死了,才能看清吗?”
她望着他,眼中带着被逼到绝望的悲凉:“薛告本是妾身远房表弟,来京城投奔,妾身看他实在可怜,才想着为他在府中谋一份差事。”
“妾身不过是念着一点血脉亲情,却因此被人构陷,妾身当真是罪该万死……”
她泪水汹涌不止,一手护着腹部:“若不是薛告私下告知妾身,妾身都不知道这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
“老爷若是还不信,回春堂的郎中可以为妾身作证。”
“妾身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姨娘,只想安安分分生下孩子,妾身到底有什么错……”
她哭得撕心力竭,几乎要喘不上气,程正弘连忙搀扶着她。
他脑中一片混乱,各种思绪与耳边指控交织,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程正弘紧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春杏,声音阴沉可怕:“你细细再说一遍,那小衣是从何而来,若有半句虚言,扒了你的皮!”
春杏见下药的事情败露,最后一根神经彻底崩断,跪在地上磕头。
“老爷饶命,那小衣奴婢也没见过,也不是奴婢给万嬷嬷的,私会之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她孤立无援,指向万嬷嬷,声音嘶哑:“是她,是她前几日私下给了奴婢一大笔银子,威逼利诱。”
“让奴婢在姨娘的安胎药里加点东西,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才酿成大错。”
赵姨娘适时倒吸一口凉气,脸上血色渐退:“老爷可听清楚了,有人不仅要谋害妾身肚子里的孩子,还要用肮脏手段污了妾身名节,将妾身置于死地……”
春杏痛哭流涕,给她磕头:“奴婢该死,是奴婢贪心,可这一切全是万嬷嬷指使的,求老爷饶命,求姨娘饶命。”
孟婉君指尖陷入掌心,斥责道:“简直是胡言乱语,谁给你的银子,休要在这血口喷人!”
她还以为要置赵姨娘于死地,没曾想脏水又泼了回来。
万嬷嬷那个蠢货,办点事情都办不好,如今还被人当场揭发!
春杏额角已经渗出血迹:“奴婢不敢撒谎,所言句句属实。是万嬷嬷前几日给奴婢塞了一包碎银和东西,逼奴婢将东西掺入姨娘的安胎药里。”
“还说……还说若被发现,便让奴婢全家不得好过,奴婢实在是被逼无奈。”
“那东西奴婢还留着,银子奴婢也没有花,奴婢都愿意交出来,还请老爷饶奴婢一命。”
万嬷嬷早就傻眼了。
一系列的话语钻进脑子里,根本来不及思考,打得她措手不及。
见事情败露,又听到夫人推卸责任的话,心如死灰。
“老夫人、老爷,老奴有罪。”
“都是老奴一时糊涂,见老爷冷落夫人多日,一时鬼迷心窍,才想要置姨娘于死地。”
“这些都是老奴一人所为,与夫人无关,老奴罪该万死……”
程正弘只觉得一阵邪火直冲头顶,眼前一阵发黑:“好一个忠仆,竟敢谋害伯府子嗣,真是胆大包天!”
程老夫人震惊之后再震惊,只觉得今日邪门的很,一桩桩一件件的,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你这刁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害我的金孙儿!”
她气得几乎要喘不上来气,被程律书搀扶着。
程正弘既要顾及妾室,又要顾及老夫人身子,胸腔的火气还散不出来。
本以为在狱中已经够憋屈了,没想到几日不回府,竟有这么多糟心事等着他。
还不如在狱中待着安心!
他连连吩咐程律书:“快、快将你祖母扶去寿安堂歇息,请郎中过来瞧瞧。”
程律书连忙应下,搀扶着程老夫人离开。
程老夫人念叨了一路的金孙儿,心疼得不行,让身边嬷嬷挑些补品送去赵姨娘院子里。
程正弘恨不得将万嬷嬷抽筋扒骨,厉声道:“来人,将这刁奴拖出去,杖责三十大板,即刻逐出府!”
万嬷嬷瘫倒在地,喃喃道:“老奴认罪……”
赵姨娘闻言,根本不甘心。
区区三十大板,对孟婉君不痛不痒,不仅让薛告丢了性命,还差点害死她腹中的孩子。
老爷睁着眼说瞎话,明明心中有疑,还故意偏袒孟婉君。
她身子忽然一软,直接扑倒在程正弘怀里:“老爷,妾身肚子疼,孩子怕不是……”
程正弘慌乱揽住她,着急吩咐小厮:“快去请郎中来!”
赵姨娘依偎在他怀里,泪水一个劲涌出:“妾身实在害怕,怕哪日醒来,孩子便没了……”
程正弘瞪着即将被拖走的万嬷嬷,厉声改口:“三十大板太便宜这刁奴,打完直接发卖到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京!”
目光又移到孟婉君身上,微微眯着眼,带着警告意味。
他心中怎么会不清楚。
若没有主子指使,哪个奴才敢自作主张,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现在细细想来,这栽赃污蔑的法子似乎格外眼熟……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便被赵姨娘扯住了衣袖,拉回思绪。
程正弘目光沉沉扫向地上呆若木鸡的程清瑶,声音冰冷:“将三小姐带回瑶光苑,禁足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今日真是撞了邪,回府还不足半个时辰,整出来这么多糟心事!
他不多看地上的人,连忙搀扶着赵姨娘离开。
程清瑶仿佛才从一连串的惊变中醒来,眼神空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孟婉君俯下身,想要搀扶起她,却被人毫不留情甩开。
她迎上那双满是委屈憎恨的眼睛,如一把钝刀,深深刺在她心中。
她的瑶儿怎么能这般看她……
而程央宁,在程老夫人被搀扶离开时,便随着二夫人一同离开。
先是随着众人去了趟寿安堂,又去二夫人院子里小坐片刻,顺道吃了顿晚膳。
外面天色已经暗得很,二夫人也没有多留,见谢衡坐着没走,便让他送送。
刚出了院子,程央宁的手腕忽然被人扣住。
进了书房,谢衡反手关上门,走到椅子旁将人往怀里一带。
程央宁顺势揽住他脖颈,稳稳坐进他怀中。
谢衡漆眸盯着她,声音低沉:“今日一环扣一环,你的谋算,比我想的要深。”
他还真是小瞧了她。
不留一点把柄在身上。
刚问完薛告的事情,人便直接撞死在府中,接连抖出一连串的事情,还真是片叶不沾身。
外面戏班子都没府中唱的精彩。
这种容易惹祸上身的棋局,连他都拒之门外,她倒是玩得欢心。
程央宁浅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表兄看开心了吗?”
谢衡不是那些草包,她也没必要瞒什么。
她声音放得缓,带着撩拨意味:“表兄生的好看,一直这般直勾勾盯着我,倒真是让人想欺负……”
说话间,指腹已经压上他唇瓣,迎着他视线故意碾磨一番。
“这里能亲吗?”
她没等人回答,微微仰头,直接抵住了他软唇。
齿尖有意无意划过他唇瓣,带着十足的挑衅与诱惑,撩得人心尖发颤。
察觉谢衡鼻息沉重,她眼底带着得逞的笑意,刚拉开一点距离,后颈忽然被人扣住。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相碰,灼热的气息交缠,拂过彼此微烫的肌肤。
谢衡气息有些乱,视线不受控地压在水润润的朱唇上,低哑的嗓音带着被撩拨后的危险气息。
“这便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