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央宁清醒了几分，松开手看他，又努力晃了晃脑袋，青丝在他颈间晃动。
“我怎么和殿下一样高了？”
裴晏之还沉浸在异样之中，几缕青丝晃动着划入领口，扫在最为敏感的颈侧，即使销魂的悸动，又是煎熬的难受。
他努力压制住，低声道：“你在孤身上。”
程央宁眨眨眼，这才意识到此刻处境，慌忙想要下去：“我……”
裴晏之知道她醉得厉害，估摸是把他当作山间野树，手臂稳稳揽着她：“别乱动，小心摔着。”
说罢，他大步流星走进寝殿内室，将人放在铺着软垫的榻上。
动作间，难免又有摩擦碰撞。
裴晏之迅速扯过旁边叠放的锦被给她盖上，语气尽量平稳：“好好休息。”
程央宁躺在榻上，醉眼朦胧望着他：“殿下，我口渴。”
裴晏之转身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将人扶起来喂了些。
水珠从她唇角滑落，沿着脖颈划过一道晶莹的水痕，很快没入领口，洇湿一小片衣襟，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裴晏之目光一凝，迅速移开视线，想起方才的举动，只觉得腿上阵阵紧绷。
程央宁抬起袖子随意擦了下颈间，软软倒下去，“多谢殿下，殿下真好……”
裴晏之愣在原地。
又是“好”字。
若是平日里，心中定然泛起暖意，现在倒觉得还不如一句“多谢”来的实在。
他默默放下茶杯，俯身将薄被仔细掖好，终是没忍住轻问：“是孤好，还是小侯爷好？”
榻上人直接闭上眼，含糊哼唧：“月亮，圆圆的……”
裴晏之无奈叹息：“早知如此，真不该让你饮酒。”
见耳边呼吸清浅，他掩上寝殿门离开，京牧立刻迎上前，“殿下，可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他耳力极详，刚才虽恪守本分保持距离，但屋顶上的对话也隐约听了几句。
他知道殿下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不屑宵小手段，可眼看着程四小姐对洛小侯爷也喜欢，着实令人心有不甘。
他家殿下差哪了？
裴晏之道：“不必了。”
经过刚才的折腾，他也看得明白。央宁无论是对洛祈川还是他，根本没有男女之情。
她说要向他走来，或许在她心里，他比洛祈川要更胜一筹。
他思忖片刻：“明日将谢将军请来东宫一趟。”
京牧拱手：“是。”
*
耳边脚步声渐远，程央宁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冷静，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真是低估了那杯酒。
后劲还挺大。
她起身斟了杯茶水，凉茶入喉，思绪越发清晰。
裴晏之瞧着温润如玉，可身材极好。尤其是那腰身，劲瘦有力，又带着一股柔韧，搂着特别舒服。
不过话说回来，也确实能忍。
她掐的那一下，没想到他竟能不为所动，还能维持表面平静与她说话。
裴晏之是她目前所能接触到最锋利的刀。
刀背藏锋，持之者慎。
上位者的心，才是这世间最值得琢磨与掌控的棋局。
如何让他倾心依赖，又如何让他觉得非她不可，却无法完全掌控她，可比做学问难多了。
得徐徐图之。
程央宁放下茶杯，拿来梳妆台上的玉兰银簪，看似花萼自然的纹路上，有个不易发现的小机关。
指甲轻轻向内一按，玉兰花苞从中间微微裂开一条细缝，露出内部中空的构造，醉香引掩藏其中。
大魏宫规森严，凡入宫者，无论身份尊卑，均需经过严格搜检。尤其是像她这般外臣之女，入宫前便有专门的嬷嬷与宫女负责查验。
银簪虽内藏机关，但因材质与结构设计巧妙，拿在手中的重量与实心银簪相差无几。
从侯府小宴回来，天机阁递来一封信，信上言简意赅，只道前日有人持重金至阁中，在查她的过往。
天机阁素来有铁律，拿钱办事，不问缘由，不泄主顾。此番能破例暗中递消息给她，已是看在苍术的面子上，提醒她以免陷入被动险境。
她将簪子恢复原状，重新插回发间，静静等待。
将近半个时辰过去，殿外万籁俱寂，一道身影被廊下灯火拉长，悄然映在紧闭的殿门之上。
身影静立片刻，并未叩门。
程央宁道：“进来吧。”
殿门被轻轻推开，那人盯着她：“你好像并不意外。”
程央宁斟了杯茶水推过去，声音毫无波澜：“我在等你。”
她又补充道：“殿外安静了半个时辰，想必是有人想要见我，只是没想到是公主。”
元祯敛眸，径直坐在她面前：“你很聪明。”
程央宁浅笑，意有所指：“公主亦是如此。”
回府第二日，她在暗巷救下元祯公主，本意为了与裴晏之扯上关系。传言公主极度怕生，只亲近太子。可她出手后，公主却对她表现出依赖与亲近。
现在想来，那条暗巷便在天机阁附近。
上次在如意斋，太子侍卫何等严密，公主竟能意外走失，还能与泥人摊主自如对话。
依旧在天机阁附近。
或许在如意斋之时，元祯便是故意撮合她与裴晏之待在雅间，想要趁机溜去天机阁探查消息。
而那日，也正是天机阁信中所言，有人要查她的日子。
若以此推测，甚至在初见时，元祯让裴晏之帮她上药，也可能是故意拉近她与裴晏之的关系，以便日后能出宫。
但这些终究是推测，真正让她确信并引元祯现身的，是昨日的布局。
她并未打算破坏天机阁的规矩，而是让苍术用重金从天机阁取走银簪与醉香引，并将世间只有她有醉香引一事透露给查她底细之人。
天机阁拿钱办事，她只是取巧而已，又利用苍术出面，不算破坏规矩。
果然，今日元祯公主来了。
她能吸引公主主动前来，靠的是身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人前端庄人后算计的两副面孔，能牵动裴晏之心思的手段，以及公主敏锐察觉到可以利用的价值。
恰好，她也需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