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拐进李家老宅的巷口，苏佳就闻到了桂花香。两侧的老墙爬满青藤，墙头探出几枝金黄的桂花，细碎的花瓣落在车窗上，像撒了把星星。
“紧张？”李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眼角的余光瞥见她攥着裙摆的手。苏佳今天穿了条米白色连衣裙，领口绣着细巧的桂花，是他上周让人送来的，说是“符合老宅的氛围”。
“有点。”苏佳望着远处青砖黛瓦的宅院，喉结轻轻动了动。上次来还是签契约那天，李家的人看她的眼神像在打量一件商品，只有李明挡在她身前，冷冷地说“我的妻子，轮不到旁人置喙”。
车停在雕花门楼前，管家早已候在门口。“少爷，少奶奶，老爷和夫人在正厅等着呢。”老王叔的声音透着和蔼，目光落在苏佳身上时带着笑意，“少奶奶这身衣裳真好看，跟院里的桂花正配。”
苏佳刚要道谢，就被李明轻轻揽住了腰。他的手掌隔着布料传来温热的力度，声音压得很低：“别怕，有我。”这亲昵的姿态让她心头一跳，却在看到他眼底的安抚时，悄悄松了口气。
一、暗流涌动的家宴
正厅里的水晶灯亮得晃眼。李老爷子坐在主位上，手里拄着龙头拐杖，拐杖头的翡翠在灯光下泛着幽光。李明的母亲周佩兰穿着香云纱旗袍，正和几位女眷说笑，看见他们进来，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明儿回来了。”周佩兰的目光扫过苏佳，最终落在李明缠着纱布的左臂上，眉头立刻皱起来，“这是怎么了？又跟人起冲突？”
“应酬时不小心被玻璃划了下。”李明语气平淡，牵着苏佳在空位坐下，“妈，介绍一下，苏佳。”
苏佳刚要起身问好，周佩兰却端起茶杯抿了口，慢悠悠地说：“上次见过了。说起来，苏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来着？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
这话里的轻视像根细针，轻轻扎在苏佳心上。她刚要开口，李明已经接过话头：“妈，苏佳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医生，书香门第，比咱们李家规矩多了。”他拿起公筷给苏佳夹了块桂花糕，“尝尝，老王叔的手艺，比外面买的地道。”
苏佳咬着桂花糕，甜香里带着点微涩。她知道李明是在维护她，可心底还是泛起些委屈——明明是契约婚姻，她却像闯入别人剧本的配角，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对了，”李薇忽然凑过来，婚纱的裙摆扫过苏佳的脚踝，“嫂子，上次在婚纱店试的那件礼服，我哥是不是给你买了？我听店员说，那可是限量款呢。”
这话一出，厅里的目光都聚了过来。周佩兰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审视：“明儿，你给她买礼服了？”在她看来，苏佳不过是个“合作对象”，配不上李家的财力。
李明放下筷子，纸巾擦了擦嘴角：“我给我太太买件衣服，需要报备？”他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周佩兰的脸色瞬间僵住。
苏佳的心跳得飞快，指尖悄悄掐了掐掌心。她能感觉到李明放在桌下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像在说“别怕”。这细微的触碰，比任何华丽的言辞都让她安心。
二、桂花树下的往事
晚宴过半，苏佳借口透气，溜到了后院。月光穿过桂花树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浮动着甜腻的花香，让人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院子。
“在这里。”李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件薄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夜里凉。”
苏佳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是雪松混着桂花的味道，和他平日里清冽的古龙水不同，带着种烟火气的温柔。“你怎么出来了？”
“总不能让我的妻子一个人躲清静。”李明靠在老桂花树上，月光落在他侧脸，把下颌线勾勒得格外清晰，“我妈就是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苏佳摇摇头，捡起片落在肩头的桂花：“我知道。其实……我该谢谢你。”谢他一次次维护她，谢他在冰冷的契约之外，给了她一点点真实的暖意。
李明忽然笑了，伸手拂去她发间的花瓣：“谢我什么？谢我遵守契约，履行‘保护妻子’的条款？”他的指尖擦过她的鬓角，带着点试探的温柔。
苏佳的脸一下子红了，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手腕。这次他的力道很轻，像怕碰碎易碎的瓷器。“苏佳，”他的声音在月光里显得格外清晰，“你有没有想过……契约到期后？”
风穿过桂花树，落下一阵桂花雨，簌簌地打在两人身上。苏佳的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膛，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盯着地上纠缠的影子：“契约……不就是两年吗？”
“可我想改条款。”李明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那里的皮肤很软，带着桂花的香气，“比如，延长租期，或者……把‘契约’换成‘终身’。”
苏佳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月光，映着桂花，还映着一个小小的、惊讶的她。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
这时，远处传来李薇的声音：“哥！嫂子！你们在这儿呢？爷爷叫你们过去喝茶！”
李明松开手，眼底的温柔迅速藏起，只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走吧，别让爷爷等急了。”
苏佳跟在他身后，踩着满地的桂花，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云朵上。刚才那句没说完的话，像颗种子落进了心里，带着月光的温度，悄悄发了芽。
三、茶盏里的心意
正厅的八仙桌上摆着套紫砂茶具，李老爷子亲自给两人倒茶。茶汤呈琥珀色，飘着淡淡的兰花香。“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老爷子的目光落在苏佳身上，带着审视，却比上次温和了许多，“听说你父亲是苏教授？我跟他在学术会议上见过几面，是个实诚人。”
苏佳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爷爷认识我父亲？”
“何止认识。”老爷子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往事，“当年你父亲为了保护一批古籍，跟盗墓贼差点打起来，还是我让人帮的忙。”他看向李明，“这丫头的性子，随她父亲，有股韧劲。”
周佩兰在旁边听着，脸色有些不自在，却没再说出什么挑剔的话。李薇凑过来，给苏佳的茶杯续上水：“嫂子，原来你跟我们家还有这层渊源呢！那你可得常来玩啊。”
苏佳笑了笑，刚要说话，手机忽然响了。是医院打来的，说她母亲的主治医生有事找她。“我去接个电话。”她起身往外走，心里有些发紧——母亲的病，是她当年答应签契约的真正原因。
李明的目光立刻跟了过去，见她走到廊下接电话时眉头紧锁，便起身跟了出去。“怎么了？”他站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苏佳挂了电话，眼圈有点红：“医生说……我妈需要做二次手术，费用还差一部分。”她咬着唇，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我明天去趟医院，跟医生再商量商量。”
李明握住她的肩膀，语气坚定：“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来安排。”
“不行！”苏佳立刻拒绝，“我们是契约婚姻，我不能再花你的钱了。”她已经欠他太多，不能再把他卷进自己的麻烦里。
李明的眉头皱了起来：“苏佳，在你眼里，我们就只是‘契约’关系？”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受伤，“我是你法律上的丈夫，你母亲也是我岳母，我出钱天经地义。”
苏佳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又酸又暖。她知道他不是在履行契约，他是真的在关心她。“可是……”
“没有可是。”李明打断她，从口袋里拿出张卡塞进她手里，“密码是你的生日。明天我陪你去医院。”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掌心，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度。
廊下的桂花开得正盛，月光透过花枝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对紧紧依偎的剪影。苏佳捏着那张薄薄的银行卡，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正在慢慢融化。
四、归途的星光
离开老宅时，已经是深夜。车驶出巷口，苏佳回头望了眼那片温暖的灯火，忽然想起李老爷子最后说的话：“过日子，靠的不是契约，是人心。”
“在想什么？”李明递给她一瓶温牛奶，是他刚才让管家热的。
苏佳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温热的瓶身：“在想……爷爷的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妈手术的事，谢谢你。但这钱，我会尽快还给你。”
李明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苏佳，你一定要跟我算这么清楚吗？”他侧过头，路灯的光在他眼里明明灭灭，“如果我说，我想让你欠我一辈子呢？”
苏佳的心又是一震，低头抿着牛奶，不敢再看他。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发动机的低鸣和窗外掠过的风声。
快到公寓楼下时，李明忽然把车停在路边。“等我一下。”他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后备箱拿出个纸箱。箱子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桂花，金黄的花瓣堆得像座小山。
“你这是……”苏佳惊讶地睁大眼睛。
“老宅的桂花树太密，园丁说要修剪。”李明把箱子抱到她面前，眼里带着点期待，“我想着你喜欢桂花，就讨了些回来。可以做桂花糕，做桂花糖，还能……”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插在你床头的花瓶里。”
苏佳看着他沾着桂花的指尖，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温柔，忽然觉得鼻子一酸。这个在外人面前冷硬疏离的豪门总裁，会记得她随口说的喜好，会笨拙地为她收集桂花，会在冰冷的契约之外，给她最实在的暖意。
“李明。”她轻轻叫他的名字，声音带着点哽咽，“你是不是……”
是不是喜欢我？后半句没问出口，却被他用一个拥抱堵住了。他的怀抱很宽，带着雪松和桂花混合的气息，把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是。”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苏佳，我喜欢你。不是契约里的‘丈夫’，是李明，喜欢苏佳。”
苏佳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砸在他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抬手，慢慢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说：“我知道了。”
知道了他藏在冷硬外表下的温柔，知道了他在契约之外的真心，知道了自己心里那棵悄悄发芽的种子，原来早就开满了花。
车窗外，星光璀璨，像撒了一地的碎钻。李明收紧手臂，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豪门规矩、契约条款，都抵不过此刻的拥抱。或许爱情从来不需要什么契约，当心意藏不住的时候，就该像这漫山遍野的桂花，不顾一切地盛放。
归途的星光，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落在后备箱那箱金黄的桂花里，也落在两颗慢慢靠近的心上。有些故事，从契约开始，却注定要以真心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