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威胁与坚守
手机在办公桌上震动时,林辰正在核对社区活动中心的材料清单。屏幕亮起,一条匿名短信跳出来,发信人号码被隐藏了,内容只有一张照片和一行字。
照片是妹妹学校的大门,晨光里,穿着校服的学生正排队进校,妹妹的身影混在人群中,扎着马尾辫,背着他送的蓝色书包。那行字像淬了毒的针:“管好你自己。”
林辰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他盯着照片里妹妹的背影,手指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攥紧手机,指节泛白。妹妹在镜州读高二,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父亲住院后,他每天都会给妹妹打电话,昨晚还叮嘱她“天冷了记得加外套”。
他几乎是手抖着按下妹妹的号码,听筒里“嘟”的长音像敲在神经上的重锤。响到第五声时,电话被接起,妹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哥?怎么了?”
“你在哪?”林辰的声音发颤,自己都能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
“在教室啊,准备上早读呢。”妹妹觉得奇怪,“哥,你声音怎么了?”
“没事……”林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学别自己走,我让苏晴姐姐去接你。”
“哦,好。”妹妹没多问,“爸今天怎么样了?”
“挺好的,医生说恢复得不错。”林辰扯出个笑,眼眶却热了,“上课认真点,晚上给你带糖醋排骨。”
挂了电话,他瘫坐在椅子上,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周志国的手段,比他想象中更卑劣——动不了他,就拿他的家人开刀。手腕上的桃木珠硌着皮肤,那道新裂的缝像张嘲讽的嘴,提醒他这场对抗有多危险。
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苏晴端着杯热咖啡走进来,看到他煞白的脸,把咖啡放在桌上:“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林辰把手机递给她,苏晴看完短信,脸色也沉了下来。“周志国太不是东西了!”她攥紧拳头,指节发白,“这是威胁,我去报警!”
“没用的。”林辰拉住她,声音沙哑,“没有证据,警察也没办法。他就是想让我怕,让我退。”
苏晴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突然想起父亲——她父亲是老纪检,当年查案时也被人威胁过,家里的窗户被砸过,门口被泼过油漆。“我爸以前总说,越是怕事,事越找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你退了,他们只会觉得你好欺负,下次还会变本加厉。”
林辰看着她。苏晴的眼睛很亮,像落了星光,那是种没被世事磨钝的清澈。他想起妹妹电话里的声音,想起父亲病床前的叮嘱,想起社区老人递过来的烤红薯——他退了,这些人怎么办?
“你说得对。”林辰站起身,把手机里的照片备份,“我不能退。”他拿起外套,“走,去接我妹妹放学,顺便……去高明书记那一趟。”
高明的办公室里,檀香袅袅。林辰把匿名短信和老剧院的补充材料放在桌上,没说威胁的事,只讲了舞台承重的隐患。“高书记,这是新找到的证人证词,当年负责舞台施工的班组长,愿意出面指证李磊强令更换钢筋型号。”
高明翻看着证词,眉头越皱越紧。他从抽屉里拿出份文件,推到林辰面前:“省里刚发来的调令,想调你去省文化厅任副厅长,下个月报到。”
林辰愣住了。
“镜州的事,水太深。”高明叹了口气,“你年轻,有能力,没必要在这里耗着。去省里,平台更大,也能避开风头。”他看着林辰,眼神复杂,“这是赵部长的意思,也是我的建议。”
林辰拿起调令,纸张很轻,却压得他手沉。去省里,意味着远离镜州的漩涡,意味着妹妹和父亲的安全能得到保障,意味着……他可以全身而退。
可他脑海里闪过的,是老剧院舞台下锈蚀的钢筋,是社区活动中心工地上张大爷的拐杖,是孩子们画纸上歪歪扭扭的“安全”两个字。
“高书记,谢谢您和赵部长的关心。”林辰把调令推回去,语气坚定,“老剧院的问题不解决,社区活动中心没完工,我走了也不安心。我爸教我,盖房子要盖到封顶,做人要做到有始有终。”
高明看着他,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你这股倔劲,跟你爸真像。”他父亲当年在镜州当建筑公司经理,盖过的楼几十年没出过质量问题,人称“林老硬”。“行,我不劝你了。但记住,保护好自己和家人,有需要随时找我。”
从市委出来,阳光正好。苏晴把车停在路边,妹妹正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捧着本习题册。“哥!”看到林辰,妹妹立刻摇下车窗,脸上带着笑,“苏晴姐姐给我买了奶茶!”
林辰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熨平了。他走过去,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晚上想吃什么?哥给你做。”
“糖醋排骨!”
“好,糖醋排骨。”
送妹妹去医院看望父亲后,林辰去了社区活动中心。工人们正在砌墙,新砌的砖墙笔直,灰缝均匀。张大爷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正核对砖的型号。“林部长来了?”他笑着招手,“快来看,这墙砌得,比我当年盖婚房还结实。”
林辰蹲在他身边,看着墙上的砖缝:“大爷,跟您打听个事,老剧院当年翻新,您知道些内情吗?”
张大爷的笑容淡了些,他年轻时在剧院当过后台杂役,对那里的事门清。“那舞台啊,原本设计的钢筋是25号的,后来周志国拍板改成了18号的。”老人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当时好多人反对,说承重不够,他说‘省钱要紧’。省下的钱……嘿嘿,听说给他儿子在省城买了套大平层。”
林辰拿出本子,把这话记下来。本子是父亲用过的,封面都磨破了,扉页上有老人写的字:“为了那些说真话的人。”他以前不懂,现在突然明白了——父亲盖了一辈子房子,守的不只是质量,还有那些敢说“这墙不结实”的人的底气。
活动中心的临时活动室里,几个老人正等着听戏。林辰会唱两段京剧,是父亲教的。他清了清嗓子,唱起《铡美案》里包拯的唱段:“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
老人跟着打拍子,板胡拉得咿咿呀呀。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花白的头发上,像撒了层碎金。林辰唱着,突然觉得心里的恐惧和焦虑都淡了——这些老人,这些说真话的人,就是他的底气。
傍晚回到宣传部,刚进办公楼,就看到陈阳站在楼梯口,脸色凝重。“省纪委的人来了,在你办公室等你。”陈阳压低声音,“说是‘接举报’,要查你在产业园项目中的‘违规操作’,带队的是省纪委三室的主任,姓郑,以前跟周志国在一个部队待过。”
林辰的脚步顿住了。他知道,这是周志国的反击——你查我的人,我就查你,用最卑劣的手段,把水搅浑。
陈阳看着他,眼神里有担忧:“需要我做什么?”
林辰深吸一口气,扯了扯衣襟,手腕上的桃木珠在夕阳下闪着微光。“不用。”他的声音平静,“该来的,总会来。”
他走上楼梯,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谈话声。林辰推开们,看到三个穿纪检制服的人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为首的郑主任正翻看着他的文件,抬头时,目光像淬了冰。
“林辰同志,我们接到举报,你在产业园项目中存在违规审批、收受贿赂的行为,请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林辰看着他,突然笑了。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份老剧院的最终调查报告,轻轻放在郑主任面前。
“调查我可以,但在这之前,我想请你们看看这个。”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办公室,“老剧院的舞台,随时可能塌。比起查我,或许救人才更重要。”
郑主任的脸色变了变,拿起报告,又放下,冷冷地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现在,请跟我们走。”
林辰没动,只是挺直了脊背。窗外的夕阳正慢慢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一片滚烫的红,像极了他此刻心里的那团火。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但他不怕——因为他身后,站着那些说真话的人,站着那些等他盖起结实房子的人,站着他心里那点永不熄灭的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