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的手指从铜钉上松开，掌心的月牙印记还在发烫。她没有看谢无妄，只是将铜钉收进袖中，转身走向密室出口。
石门被推开时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外面风沙已经停了，天空灰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她迈出一步，脚踩在结霜的地面上，声音清脆。
“归墟海眼。”她说，“但不是现在。”
谢无妄跟出来，雷锤挂在背后，肩甲上覆着一层薄霜。他抬手抹去霜粒，目光扫过远处起伏的沙丘。
“青冥不会让我们顺利找到解药。”他说，“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叶璃点头。“所以我们不能按他的路走。他想让我们追线索，我们就偏要断了他的线。”
两人并肩朝北行去。寒漠的方向在北方三百里外，那里终年积雪，连飞鸟都不经过。心焰罗盘在叶璃血脉深处微微震动，指引方向。她的狐火在体内流转缓慢，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走了半个时辰，气温开始下降。地面由黄沙转为坚硬的冻土，再往前，冰层开始覆盖大地。每一步落下，都会传来细微的咔响。
“这地方不对劲。”谢无妄停下脚步，左手按在冰壁上。一丝雷息渗入其中，冰面立刻泛起波纹般的震颤。
头顶的冰层随之抖动，碎屑簌簌落下。
“你刚才用了雷息？”叶璃皱眉。
“只是一点探路。”他收回手，“但这冰太敏感，稍微一碰就会共振。”
叶璃闭眼，心焰罗盘的感应变得更清晰。她睁开眼，赤金瞳孔映着冰光。“解药就在前面，冰窟最深处。但它周围的波动很乱，不像自然形成的。”
谢无妄盯着前方幽深的冰洞入口。黑口子张着，像一张沉默的嘴。
“进去。”
他们一前一后踏入冰窟。内部比外面更冷，呼吸立刻凝成白雾。冰壁光滑如镜，映出他们的身影，扭曲又拉长。
叶璃走在前面，手指贴着冰壁前行。她的狐火在体表燃起一层微弱的蓝焰，但火焰跳动得很慢，像是随时会熄灭。
“我的火撑不了太久。”她说，“这里太冷，压制了我的力量。”
谢无妄从背后取下雷锤，握在手中。“我来开路。”
他往前走了一步，刚要抬脚，脚下冰面突然发出一声脆响。裂纹以他落脚点为中心迅速蔓延，蛛网般扩散开去。
整个冰窟嗡鸣起来。
叶璃猛地拉住他手臂往后一拽。两人退到一侧，头顶一大块冰柱轰然砸落，摔在地上碎成无数尖棱。
“不能再用雷息。”她低声道，“这地方整个都是空的，一震就塌。”
谢无妄没说话，把雷锤重新挂回背后。他抬头看向上方，冰穹高得看不见顶，只有层层叠叠的冰纹盘绕着，像某种古老的符阵。
他们继续向前。
越往里走，空气越冷。叶璃的狐火已经缩回体内，只能靠意志维持体温。她的手指僵硬，握着月牙魂器的掌心几乎失去知觉。
通道逐渐变窄，两侧冰壁开始出现奇怪的痕迹——像是爪痕，又像是刀劈出来的沟槽。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暗色斑点，干涸已久。
“这不是人类留下的。”谢无妄伸手摸了摸那些痕迹，指尖沾上一点粉末状的残渣。
叶璃靠近墙边，心焰罗盘突然剧烈震动。她闭眼感应，片刻后睁眼：“有人来过。不止一个。他们带着伤，流了很多血。”
谢无妄眼神一沉。“是狼骑？”
“不像。”她摇头，“气息太冷，不像是活人。”
话音刚落，前方通道尽头传来一阵极轻的摩擦声。像是冰面被什么缓缓拖过。
两人同时停下。
那声音停了。
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谢无妄慢慢抽出雷锤，叶璃也将月牙魂器横在胸前。她的狐火再次尝试燃起，可只冒出一丝火星，立刻被寒气扑灭。
通道深处，一道影子缓缓浮现。
它贴着冰壁移动，身形瘦长，四肢反曲，头颅低垂。全身覆盖着半透明的冰壳，关节处闪着寒光。它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冰面。
“雪妖。”叶璃低声说。
那东西突然抬头，冰面裂开一道缝隙，像是睁开了眼睛。下一瞬，它猛然蹬地，整个人如利箭般射出，速度快得看不清轨迹。
目标直指叶璃。
她来不及反应，只看见一道寒光从上方劈下。那是由纯冰凝成的长棱，尖端锐利如刀。
谢无妄一步跨到她身前，雷锤横举过顶。冰棱狠狠刺在锤面上，爆发出刺目的火花。
撞击的力量让他的手臂一沉，脚下冰面瞬间龟裂。
叶璃借机后跃，拉开距离。她试图引动狐火反击，可体内经脉像是被冻住，火种难以点燃。
雪妖一击未中，立刻抽身退开。它的动作诡异，落地无声，身体扭曲着贴在冰壁上，像一只蛰伏的虫。
“它不是自己来的。”谢无妄低声道，“有人驱使它。”
叶璃盯着那东西，心焰罗盘在血脉中急转。她忽然发现，雪妖胸口的位置，嵌着一块小小的紫色晶石——和冥渊矿石一模一样。
“它被控制了。”
“那就打碎那块石头。”谢无妄握紧雷锤，正要上前，雪妖却突然暴起。
这一次它不再单独进攻，而是双手猛拍冰壁。整条通道的冰层顿时共鸣，无数冰锥从顶部倒悬而下，齐刷刷朝着两人扎来。
谢无妄怒吼一声，雷锤抡圆横扫。雷弧炸开，将靠近的冰锥尽数击碎。可更多的冰锥仍在落下，逼得他们不断闪避。
叶璃趁机冲向侧面，避开一片密集攻击。她回头看向雪妖，发现它正悄然绕向自己后方，动作快得离谱。
她刚要转身，颈后已感到一股刺骨寒意。
雪妖的冰手已经抓向她的后心。
谢无妄察觉不对，猛地掷出雷锤。雷锤旋转着飞出，重重砸在雪妖肩头。冰壳崩裂，紫色晶石晃了一下，却没有脱落。
雪妖被打得侧身一斜，攻击落空。叶璃趁机翻滚躲开，喘着气站起。
“它不怕痛。”她说，“只能打碎那颗矿石。”
谢无妄捡回雷锤，眼神冷了下来。“那就一次打准。”
他不再保留，左眼雷纹石骤然亮起。雷能在锤头凝聚，发出低沉的嗡鸣。他双脚蹬地，整个人如炮弹般冲出，直扑雪妖。
雪妖也迎了上来，双臂交叉，冰刃从肘部延伸而出。
两者相撞的瞬间，雷锤狠狠砸在雪妖胸口。电光四溅，紫色晶石应声碎裂。
雪妖的身体猛地一僵，动作停滞。它低头看着胸口，冰壳开始片片剥落。最后，它缓缓跪倒，化作一堆碎冰，散落在地。
通道恢复寂静。
叶璃走上前，蹲下查看那堆残骸。除了碎冰，只剩下一小块黑色金属片，边缘刻着模糊的符号。
她捡起来，刚要细看，冰窟深处突然传来笑声。
那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真遗憾，你们来晚了一步。”
叶璃猛地抬头。
谢无妄站在她身后，雷锤仍未放下。
笑声渐渐消散，可那句话却像冰钉一样扎进耳中。
叶璃攥紧手中的金属片，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她站起身，望向通道尽头。那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知道，里面有人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