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真那一声低语,如同冰锥刺入寂静,让湖畔的赵铁柱、王栓和石岩瞬间汗毛倒竖,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甚至连湖心岛上,正尝试与先祖之树深度共鸣的沈默,也猛地睁开了眼睛,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天穹倾塌般的巨大压力,已然无视了那层脆弱的乳白光膜,如同无形的潮水,渗透进了祖源之地的每一寸空间。
生命之湖不再泛起温柔的涟漪,而是如同镜面般死寂,湖底那些发光的水晶灵石光芒黯淡。星辰穹顶上的光点运行轨迹变得紊乱、迟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先祖之树洒落的光雨骤然停止,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并非欢欣,更像是某种……预警与哀鸣。
整个祖源之地的本源,都在颤抖。
“他……来了。”巫真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空灵,却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她飘身而起,落在沈默身边,与他并肩望向那层摇曳不定的入口光膜。
无需多言,所有人都明白“他”指的是谁——影楼那位神秘莫测、实力深不可测的楼主!
光膜之外,原本只是浓郁迷蒙的沼泽雾气,此刻仿佛被注入了一整瓶浓墨,变得漆黑如夜,翻滚不休。那黑暗并非单纯的光线缺失,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光与热、存在与希望的纯粹“虚无”质感。连声音都被那黑暗吸收、湮灭,入口处陷入一种令人心慌的死寂。
紧接着,在那片绝对的黑暗中央,一点“苍白”缓缓亮起。
那并非光芒,而是一种更令人不适的、代表着“空无”的苍白。它逐渐扩大,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没有五官,没有衣袍的细节,只是一个纯粹的、由“虚无”构成的剪影。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剪影,当其目光(或许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目光,只是一种存在的“注视”)透过光膜,落在祖源之地内部时——
“咔嚓……咔嚓嚓……”
那层由巫真耗费心力勉强修复的乳白光膜,如同被重锤击打的冰面,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连绵不断的碎裂声!蛛网般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瞬间布满了整个光膜!
“噗!”
巫真身躯微微一晃,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显然禁制被强行冲击,让她受到了反噬。
沈默瞳孔骤缩,体内暗金色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残存的星辉透体而出,在身前凝聚。仅仅是对方的一个“注视”,尚未真正出手,就几乎要摧毁他们的第一道防线!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差距?!
“坚守心神!”巫真低喝一声,双手结印,周身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白光,与整个祖源之地的本源意志连接在一起,试图稳定那即将崩溃的禁制,同时对抗那无孔不入的虚无威压。
赵铁柱、王栓和石岩更是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几乎要跪伏下去,全靠一股意志强撑着没有倒下,但眼中已充满了骇然与绝望。在这等存在面前,他们连蝼蚁都不如!
那苍白的虚无剪影,缓缓抬起了“手”。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法术光华,只是那么简简单单地,对着布满裂痕的光膜,轻轻一按。
“啵——”
一声轻响,如同水泡破裂。
那层乳白色的光膜,连同其后那扇本就破碎的石门残骸,在这一按之下,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瞬间…消失了。
不是破碎,不是炸裂,而是彻彻底底的、从存在层面上的抹除!
一个巨大的、边缘光滑如镜的圆形缺口,出现在了入口处。缺口之外,是那片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与那个苍白的虚无剪影。
影楼楼主,以其无法理解的方式,降临了。
他(或者它)并未立刻踏入,只是静静地“站”在缺口处,那空洞的“目光”扫过颤抖的生命之湖,扫过紊乱的星辰穹顶,最终,定格在湖心岛上,那株巍峨的先祖之树,以及树下的沈默与巫真身上。
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入:
“交出‘钥匙’,归顺虚无。可保此方寸之地,暂得苟延。”
这意念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不带丝毫情感,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陈述某种既定事实的漠然。
沈默感到自己的秩序星辉在这股意念的压迫下,运行都变得无比艰涩。他死死咬紧牙关,挺直脊梁,暗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痴心妄想!”
他猛地踏前一步,尽管每一步都如同在粘稠的钢水中前行,但他依旧将自身残存的所有秩序星辉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暗金色的光芒虽然远不如之前对战三祭司时璀璨,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宁折不弯的决绝意志,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一簇微弱却顽强的火苗!
“哦?”
那虚无剪影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代表着“意外”的波动。它那空洞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停留在沈默身上,尤其是他体内那枚顽强旋转的暗金色金丹。
“有趣的抵抗。可惜,萤火之光,也敢与永夜争辉?”
它再次抬起了那只由“虚无”构成的“手”,这一次,目标直指沈默!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沈默却感觉到,自己周围的空间、时间、乃至自身的存在,都在被一股无形的、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剥离、分解、拖向那最终的“虚无”!
秩序星辉构建的防御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飞速消融!
死亡,从未如此接近!
“祖灵佑我,万古长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巫真清叱一声,她双手张开,整个祖源之地的力量被她疯狂引动!生命之湖掀起巨浪,蔚蓝的本源之水冲天而起,化作一条水龙缠绕向那虚无之手!星辰穹顶垂落下前所未有的粗大星辉光柱,如同枷锁般试图束缚那苍白剪影!先祖之树更是爆发出浩瀚的生机绿光,如同最坚韧的屏障,挡在沈默身前!
这是祖源之地积累万古的本源之力,在与入侵的“虚无”进行最直接、最本源的对抗!
“轰隆隆——!!”
无声的碰撞,却引发了整个秘境最剧烈的震荡!空间扭曲,光线明灭,仿佛世界末日降临!
巫真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身形摇摇欲坠。她毕竟不是祖源之地本身,强行引动如此庞大的本源对抗远超自身境界的存在,对她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而那虚无剪影,在祖源之地全力的反击下,那按向沈默的虚无之手,终于被阻滞了短短一瞬!
但也仅仅是一瞬!
苍白之手微微一顿,随即,更加恐怖的虚无之力爆发,水龙溃散,星辉枷锁崩断,生机屏障摇摇欲坠!
眼看沈默就要被那虚无之手触及——
突然!
异变陡生!
那一直沉寂的、笼罩在混沌气流中的起源之壁,猛地**震动了一下!
一股远比影楼楼主的虚无之力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灵魂冻结的腐朽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古兽,睁开了它冰冷无情的眼眸,一丝气息,悄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