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的雨下了整整三天,和季珩的心情一样,阴沉沉的,带着化不开的湿冷。
他把自己关在古堡的卧室里,婚床的玫瑰花瓣早就枯了,散落在地毯上,像一地破碎的红。
季珩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几天没合眼,胡茬疯长,原本挺括的西装皱成一团,眼眶红得吓人,眼神却空得像深不见底的洞。
陈默进来时,脚步声放得极轻。
他已经在意大利待了快一个星期,调动了所有能联系到的人脉。
查遍了机场的监控,问遍了港口的船夫,甚至让人去黑市打听有没有人见过“东方女人”,可结果只有一个:苏漾像被风吹散了,连点影子都没留下。
“季总……”陈默的声音艰涩,“还是没消息。”
季珩没动,也没说话。
从苏漾消失那天起,他就很少开口了,偶尔发出点声音,不是嘶吼就是砸东西。
古堡里的花瓶、镜子、甚至那幅刚画好的合照,都被他摔得粉碎。
现在他像尊失了魂的雕像,只剩下躯壳在耗着。
就在这时,陈默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他下意识摸出来看,屏幕上显示是一封来自公共邮箱的邮件,收件人写的是他的私人邮箱,备注却写着:“转给季珩”。
陈默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点开邮件的手都在抖。
是苏漾。
他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走到季珩身后,声音发紧:
“季总……有封邮件,是苏小姐发来的。”
季珩像是被按了启动键,猛地转过身。
他的动作太快,带起一阵风,眼睛里瞬间燃起一点光,又快得熄灭,只剩下疯狂的急切:“拿来!”
陈默把手机递过去。
季珩一把抢过,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屏幕被他攥得发烫。
他盯着那几行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像是要把每个字都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季珩:
我离开了,不要找我,你不可能找到我的。」
季珩的呼吸猛地一滞,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不可能?
她凭什么说不可能?
他是季珩,季氏的掌权人,全球首富,
只要他想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能把她揪出来!
「你的手机我已经安排人随陈默新购买的公司办公用品设备一起邮寄回去季氏集团了。」
原来手机是她拿走的。
他就说怎么找都找不到,合着从一开始就被她算计好了,连归还的方式都想得明明白白。
「股份,我不要了,我已经提前签署了协议书,只要你签字,股份还是你的。
苏氏集团,如果你想要,就拿着吧,虽然你可能不需要。
这段时间赚的钱,足够我安逸富贵的度过余生。」
季珩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血腥味,听得陈默头皮发麻。
股份?
苏氏集团?
他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他要的是她!
是那个在海岛说“喜欢和你做爱”、在婚礼上答应“我愿意”、在他怀里撒娇说“不分开”的苏漾!
她以为这些东西能抵消她的离开?
能抹平她在他心上剜的那一刀?
「季珩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爱你,在离开之前,我给你很多次机会,只要有一次你说不再困着我,我都会放弃离开,和你永远在一起。
但是,你不肯改变。」
“我不肯改变?”季珩猛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
“我怎么改?我放你走,让你去找别人?让你像对我一样,对着别的男人笑,对着别的男人撒娇?苏漾,你告诉我,我怎么改?!”
他想起她在庄园问“能不能出去”,他说“我陪你”;
想起她在海岛问“回去后能不能不困着我”,他说“我们永远在一起”;
想起她在意大利问“领证后能不能离开庄园”,他说“我陪你去任何地方”……
原来那些在他看来是“妥协”的话,在她眼里全是“不肯改变”。
他以为的“爱”,是把她护在身边;
她要的“爱”,是放她自由。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在一条路上。
「季珩,忘记我吧,我们都该有各自新的生活。
——苏漾」
最后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季珩的心上。
忘记她?
怎么忘?
从第一次见她穿着墨绿色裙子站在门口,到地震时她在废墟里望着他的眼神;
从海岛深夜她在他怀里的颤抖,到庄园里她气鼓鼓说“季珩你太过分”;
从婚礼上她穿着婚纱说“我愿意”,到广场上她站在树下的最后一个侧影……
这些画面像刀子,一刀刀刻在他的骨头上,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啊——!”
季珩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猛地将手机砸了出去。
手机撞在墙上,屏幕瞬间碎裂,像他此刻的心。
他扑过去,抓起桌上的相框。
那是他们在山谷婚礼上的合照,画里的他笑得像个傻子,她靠在他怀里,眉眼弯弯。
他死死盯着画里的苏漾,眼神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下一秒,相框被他狠狠掼在地上,玻璃碴溅得到处都是。
“苏漾……你这个骗子……”他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扯,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像受伤的狼,
“你说爱我……你说过爱我的……”
他给了她他能给的一切。
股份、地位、他的命、他全部的偏执和疯狂,可她还是走了。
就因为他不肯松开那根线,不肯让她飞。
陈默站在门口,看着季珩崩溃的样子,心里堵得厉害。
他跟着季珩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样。
骄傲碎了一地,尊严被踩在脚下,只剩下赤裸裸的痛苦和不甘。
雨还在下,敲打着古堡的玻璃窗,发出沉闷的声响。
季珩的嘶吼渐渐低了下去,变成压抑的哭声,混在雨声里,听得人鼻子发酸。
信纸的碎片散落在地上,被他的汗水浸透。
上面的“忘记我吧”四个字,像一个诅咒,牢牢地钉在了他的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