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霞殿厚重精美的玉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沈嫣和林晚活泼的脚步声与红璃叽叽喳喳的解说声隔绝在外。
殿内重新恢复了那种亘古般的宁静与清冷，只有檀香的青烟依旧袅袅婷婷地上升着。
红玥没有立刻起身，她依旧端坐在主位之上，目光沉静地望着窗外那永恒变幻的流霞，
指尖无意识地在温润的玉质扶手上来回摩挲，似乎还在消化方才与沈嫣的会面，以及那些被勾起的、关于某个“麻烦精”的久远记忆。
就在这时，殿内一侧看似墙壁的玉屏风后，空间泛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涟漪，一道身影悄然浮现，无声无息地走到了红玥身旁。
来人是一位身着绛紫色繁复宫装长裙的女子，容貌与红玥有六七分相似。
却更显成熟雍容，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沉淀出深不见底的威严与智慧。
她的身后，同样摇曳着九条毛茸茸的狐尾，色泽是更为深沉的暗红色，如同沉淀了无数时光的陈酿，每一根毛发都蕴含着磅礴的力量与沧桑。
她的气息内敛到了极致，若非亲眼所见，几乎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但那双与红玥如出一辙的凤眼中，却蕴含着比红玥更加深邃、仿佛能洞穿时空的眸光。
她，正是红玥与红璃的母亲，青丘狐族真正的掌权者，九尾天狐——红玉。
红玉走到女儿身边，目光也投向窗外，看着那三个逐渐远去的、消失在奇花异草丛中的身影。
尤其是被红璃亲昵地拉着手臂的沈嫣，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丫头走了？”红玉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
红玥似乎对母亲的突然出现并不意外，她微微颔首，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
“嗯，刚走。让红璃带着她们四处看看。”
红玉轻轻“嗯”了一声，视线依旧追随着沈嫣的背影。
直到她们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缓缓收回目光，落在女儿身上，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如何？苏清寒那家伙教出来的小徒弟，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提到苏清寒的名字，红玥那完美无瑕的脸庞上，再次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混合着无奈与头痛的神色。
她甚至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个略显失态的小动作，在她身上极为罕见。
“母亲……”红玥的语气带着一点难得的、近乎撒娇般的抱怨意味，
“您能不能别提那个人……”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仿佛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就能唤起一系列并不愉快的肌肉记忆。
“那丫头……沈嫣，确实有些特别，神魂坚韧，心思也算缜密，是个好苗子。
但是……一想起她是苏清寒的徒弟，我就……”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就觉得脑仁有点疼。”
红玉看着女儿这副模样，非但没有安慰，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陈年的美酒，醇厚而带着几分戏谑：
“呵呵……看来当年苏清寒给你留下的‘印象’，还真是深刻啊。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一提起来，咱们青丘的公主殿下，还是这般……心有余悸？”
红玥被母亲说得有些窘迫，脸颊微微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这在她身上可是千年难遇的景象。
她忍不住反驳，语气里带着点羞恼： “母亲！您还说！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当年有多……多过分！
仗着自己修为高，辈分……呃，反正就是倚老卖老！明明年纪比您也小不了多少，却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
红玥越说越有点激动，仿佛打开了某个压抑已久的话匣子：
“您还记得吗？她第一次来青丘，说是拜访，结果差点把咱们的‘百果酿’窖藏给搬空了！
美其名曰‘品尝’，喝完了还嫌弃咱们的果子不够甜!
后来更是变本加厉，每次来都跟土匪进村一样，不是揪着我和几个堂姐妹的尾巴研究毛色，就是捏我们的脸说手感好！
红璃那时候还小，脸蛋都快被她捏圆了！最可气的是，她……她居然还偷偷用幻术把我最宝贝的那条月光纱裙变成了大红花袄子！
我穿着它去参加祭典，被其他姐妹笑话了整整一百年！”
说到最后，红玥几乎是咬牙切齿，那雍容华贵的形象都快维持不住了，身后的九条尾巴都因为气愤而微微炸毛。
红玉听着女儿细数陈年旧账，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眼中充满了追忆之色。
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豁达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好了好了，都是陈年往事了。苏清寒那人……性子是跳脱了些，行事也的确……不拘小节得让人头疼。”
连红玉在评价时，语气也略显无奈，显然当年也没少受其“荼毒”。
“但她那人，心思并不坏，或者说，她的‘坏’都摆在明面上。”
红玉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深沉了些，“而且，你不得不承认，她看人的眼光，毒辣得很。
她能放下身份，那般……‘亲近’你们这些小辈，或许在她那古怪的行事逻辑里，也算是一种认可和……嗯，独特的关怀方式？”
红玥撇了撇嘴，显然对“独特关怀”这个说法很不以为然，但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红玉继续道：“如今看来，她倒是收了个好弟子。
那沈丫头，根骨清奇尚在其次，难得的是心性沉稳，神魂之特异，连我都有些看不透。
苏清寒将她送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几颗梨子、几壶酒那么简单。”
红玥神色一肃，点了点头：
“母亲所言极是。我也察觉到了，她身上似乎缠绕着一些奇怪的因果线，与梦境相关，却又不止于此。
苏清寒让她来，或许是想借我们青丘的幻梦之力，印证或解决些什么？”
“或许吧。”红玉目光深邃，“既然来了，便是客。让红璃那丫头好好招待便是。
至于苏清寒的算计……我们静观其变就好。毕竟，这么多年，能从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算计里真正占到便宜的，可没几个。”
殿内，母女二人的对话渐渐低沉下去，转向了更深的谋划与推测。
而殿外，栖霞境中，则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红璃化身的小狐狸重新跳到了沈嫣的肩头，用小爪子指着前方一片如同七彩云霞般绚烂的花海，兴奋地介绍：
“看那边！那是‘霓裳花’，会根据心情变换颜色哦！要是你高兴，它就是金色的；
要是难过，它就会变成蓝色的！可好玩了！”
林晚早已被这仙境般的美景迷得晕头转向，拿着黑玉简拍个不停，嘴里不住地发出惊叹：
“哇！好漂亮！师姐你看！那棵树会发光！哇！那只小鸟是透明的！”
沈嫣也被眼前瑰丽奇绝的景象所吸引，暂时将流霞殿中的暗流涌动抛在了脑后。
她跟着红璃，漫步在这如梦似幻的小世界里，感受着与外界截然不同的道韵与灵气。
红璃确实是个尽职的“导游”，带着她们穿过流光溢彩的果林，掠过倒映着霞光的湖泊，
甚至还在一条漂浮在空中的、由花瓣铺成的“彩虹桥”上跑了个来回，惹得林晚尖叫连连又兴奋不已。
“前面就是‘醉梦泉’啦！”红璃指着不远处一片氤氲着浓郁酒香和灵气的温泉池，“泡一泡可舒服了，能做个好梦哦！
不过你们现在不能泡，要等姐姐同意才行！”它说着，还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沈嫣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感慨万千。这青丘狐族的底蕴，果然深不可测。
而师尊苏清寒与她们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更是让她对即将到来的“土特产”之旅，充满了更多的期待与……一丝不安。
这栖霞境之行，恐怕不会只是简单的游览那么简单。
【苏清寒：觉得我做的对的来个为爱发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