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良在承风殿开始安排今日翠微行宫布防一事,瞧见安康手握拂尘从承风殿走出,慢步走近前,“安公公,昨夜武平王当值可否发生大事?”
安康轻甩拂尘,低声讲道,“萧侯爷,萧将军,昨夜陛下召武平王入承恩殿觐见,只是叙话,陛下昨夜睡得迟,今日起得迟,还望萧侯爷安心在承恩殿值守。”
“多谢安公公!”萧元良躬身行礼,手指大殿台阶前跪着的那个人,“今日东宫詹事杜平仲一直在殿前跪着,还说要面呈太子殿下的奏章。”
安康冷笑一声,慢步走到杜平仲面前,大声讲,“杜大人,陛下昨夜睡得迟,今日你还要等,可将太子殿下的奏章交予老奴转交。”
杜平仲忍不住叹息一声,呈上太子殿下的奏章,“下官多谢安公公!”
安康接过奏章慢步走进承风殿,一直在大殿中等待着陛下睡醒。此时萧元良身穿铠甲站在大殿前,看着一直跪拜的杜平仲,“杜大人,你要跪到何时?”瞧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马上要到午时,杜大人可先行离开。”
杜平仲抬起头看了一眼,“这是太子殿下所言。下官只是要为太子殿下证清白,太子殿下已捉拿到散布谣言之人,京城暗渊阁余孽故意散布太子殿下派兵驱赶京城流民一事。望萧侯爷莫要再劝!”
此时安康轻甩衣袖慢步走出承恩殿,高声喊,“陛下有旨,东宫詹事杜平仲所呈奏章已阅,速速离开翠微行宫。”
杜平仲面色苍白,颤颤巍巍地跪拜,“臣杜平仲叩谢陛下!”缓慢地站起身,一步步离开承风殿台阶。
望着杜平仲离开的身影,萧元良忍不住叹息道,“杜平仲作为东宫詹事,竟能为太子做到这个地步。东宫太子亦不过如此。”
安康转身进入承风殿,慢步来到大殿中,冲着站在殿中的大荣皇帝周璟躬身行礼,“陛下,东宫詹事杜平仲已离开行宫,武平王现下回住处歇息,可否要传召?”
周璟手中拿着一份奏章,冷笑道,“太子上奏章自证清白,金吾卫定不会弄虚作假,京城怕是又会有一场风暴,暗渊阁余孽故意散布谣言诬陷太子派兵驱离京中流民,万年县无缘无故失踪七十余名流民。这背后之人想要做什么?京中流民有千人,这些人已围堵雍州衙署,朕要等一个人来,现下必须有人站出来查清流民失踪一案,朕要对得起天下万民。”
“陛下为何不直接下旨令大理寺查案?大理寺亦有破案之奇才。”安康手握拂尘,低声问。
周璟又看了一眼奏章,“大理寺,刑部,这些人若有本事,太子亦不会亲自写奏章呈上来,一个小小的案子都无人敢接。朕还要找人来查这个案子。待武平王睡醒,传他来见朕。”
安康回了一声,“老奴遵旨!”站在一旁不敢再说话。承风殿内一片寂静,周璟将手中的奏章扔到御书案上,心中有团怒火,太子在京城有东宫属吏和太傅辅助,依然无法勘破案子,这才是最可怕之事。当初调萧政做右谏议大夫就是不想再让他去沾染刑狱之案,只是想让他做谏官。
午时四刻,萧政从行宫住处醒来,穿好铠甲,接到来自京城的飞鸽传信,这是来自武平王府的传信,展开纸条一看,纸条上写着一行字:
京城近千流民围堵雍州衙署 太子派兵驱赶流民为谣言
萧政嗅到一个危险的信号:陛下要回京处理流民之事 或会提前回京
刚打开房门,安康手握拂尘走近前,低声讲,“武平王,陛下传召承风殿觐见!”
萧政先是愣在原地,“哦”地回应一声,并没有继续再追问,跟在安康身后前往承风殿。安康突然停下脚步,扭头对萧政讲,“武平王,陛下怕是有难事,需要人站出来查案。”
“原来如此!这才是今日传召的真正原因。”萧政心中这么想,亦不敢讲出来,陛下需要一个人去查案,怕是要他举荐一个真正能查案之人,并不是要他去查案,就是这样。
待萧政来到承风殿,慢步走到御书案前,恭敬地施礼,“陛下,臣萧政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璟放下手中的奏章,瞪着面前的萧政,“你可知朕召你来所为何事?”
“微臣不知!”萧政低着头,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不敢说话。
周璟微微一笑,面色阴沉,大声质问:“政儿,你觉得太子近来行事如何?”
萧政快速思考着,沉思片刻,“陛下,微臣和太子殿下私下并无交往,从昔日太子的言行举止来看,太子并无过错,只是年幼还未长大。”
“太子在京城被人故意散布谣言,金吾卫已抓到散布谣言之人,万年县接连失踪流民七十余人,县令接连半月没查明此案的真相,便将此案呈报给东宫,太子将此案呈到朕面前,东宫一众属吏竟无人敢接手此案。朕养了那么多官吏,竟无一人敢站出来为朕分忧。”周璟接连叹气,“你可有查案之人选推荐?”
萧政低着头,开始信口胡说,“陛下,臣听闻御史台监察御史晋衡,大理寺少卿陆云卿,刑部主事穆协,这些皆是京城查案之良才,可从中择一人来接手万年县流民失踪一案。”
“晋衡,志大才疏,不堪大用;陆云卿虽为大理寺少卿,对流民失踪一案并不擅长,刑部主事穆协常年在京城,胆小怕事。这三人皆不可用。”
萧政无奈地摇头,“陛下,微臣只是武将,对朝中文官不甚了解,望陛下谅解。”
“你还有何人可推荐?”
“国师李庆阳!”萧政躬身行礼,“听闻国师算天算地,定能查出这些失踪流民的下落,若臣所言有误,望陛下谅解。”
周璟心中不停地咒骂,“这个傻小子一直在推脱,为何不主动请缨?故意在这里推责。”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安康,冷笑道,“安康,你说当朝之中谁最擅长查案。”
安康手握拂尘,躬身行礼,“陛下,老奴听闻京城街市上皆在传武平王素有神探之名,白云观两具白骨,第一具白骨牵连出当年学子之间的争斗,第二具白骨竟查出兴安县吏偷税漏税之真相。白云观白骨案至今在京城百姓心中是传奇之案。”
萧政“啊”地回应一声,“陛下,白云观白骨案是大理寺众人所勘破,微臣只是从旁协助,不敢居功,京城流言而已。”
周璟冷哼道,“既然京城百姓如此敬重武平王,朕若把此案交给武平王来审,需要多久啊?”
“陛下!”萧政又一次躬身行礼,“微臣只是武将,虽侥幸协助他人查过案子,但身上胆子太重,亦怕查不清此等奇案,望陛下另选贤能之人查案。”
周璟脸色苍白,用凶狠的目光瞪着面前之人,大手一挥,“武平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顶撞朕。来人,拖下去打!”
“陛下,为何要打微臣?”萧政满脸疑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安康。
安康慢步走到萧政面前,小声讲,“萧王爷,陛下需要一个查案之人,说句软话,接下此案,或可抵消顶撞之罪。”
周璟黑着脸,瞪着站在面前的萧政,“你可有辩解?”
“完了!完了!陛下是要故意逼迫本王接下此案,陛下为太子消灾竟如此逼迫本王。”萧政低着头,躬身行礼,“陛下,微臣愿意接下京城失踪流民一案,但有一个条件,恳请雍王殿下作为此案的主办官,微臣作为协办官。此案有两位王爷坐镇,定能彰显陛下对京城流民的重视,亦是在为太子殿下解围。”
周璟沉思片刻,最终点着头,此案太子周靖虽证明其清白,但早已失去百姓的爱戴,不可作为此案的主办之人;而雍王周胥在京城素有贤名,定能安抚流民,再加上武平王萧政的查案手段,定能快速勘破如此奇案。雍王和武平王亲自查案,更能彰显皇家对京城流民的重视。
“安康,即刻下旨,令雍王为京城流民失踪案之主办官,武平王萧政为协办官,以一月为限勘破大案。”
萧政“扑通”一声跪下来,高声喊,“微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璟一脸怒气,神情逐渐舒缓,大手一挥,“武平王,朕即刻回京,下去准备,今夜戌时前必须抵达东内苑。”
“微臣领旨!”萧政缓慢地站起身,转身离开承风殿。
周璟轻叹三声,低声说,“安康,此案怕是有人在背后算计太子,还要算计朕。愿萧政能查清此案。”
“陛下,武平王虽奉旨查案,手中无兵可用,即便查到幕后之人,又该如何处置?”
“萧政无旨意不能调动右骁卫和虎贲营之兵士,但听闻萧政曾凭借十二名护卫在战场殊死搏杀,个个骁勇,武平王府近百名护卫皆是精锐之士,无人敢惹。这就是他查清此案的底气。”周璟轻摇着头,“幕后之人不知萧政的真实底细,定不敢轻举妄动。自从加冠后萧政变得日益聪慧,只做好分内之事,从不逾矩,这才是朕需要的国之重臣!”
当夜戌时右羽林军和虎贲营共同护送大荣皇帝回京,萧元良带兵回到兵营,萧政带兵回到虎贲营郊外军营,并未回到武平王府,而是来到云阳山庄,独自站在后院花园中远眺远处的兴安城,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萧郎!萧郎!”
这是陆清颜的声音。
萧政一扭头发现陆清颜,面露欣喜之色,开心地跑上前抱着她,“本王刚回京,你怎么在这里?武平王府出事了?”
陆清颜呵呵一笑,“当然不是!本王妃在王府待得无聊,便来云阳山庄小住,只要虎贲营兵士回营,定能第一时间见到萧郎。”
萧政拉着她的手在花园中漫步,手指山庄后院挂着的大红宫灯,“清颜,明日我们一起回城,陛下已下旨令雍王为京城流民失踪一案的主办官,本王协助雍王查案。近来城外流民闹得人心惶惶,你还是待在城中较为安全。”
“明日回城!本王妃不想回!在王府好生无聊!”陆清颜摇摇头,嘟着嘴,“你不在京城,那些人定不会来拜访,你和雍王说一声,查案带上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城中,本王查案不能分心。此次查案既要揪出幕后之人,还要保护雍王,很难做到,那些人躲在暗处极难查到。”萧政继续说道,“我们先去后院歇息,今夜本王好好陪你。”
陆清颜默默点头,打着哈欠,打趣道,“我们萧王爷这么厉害呢!这次出行没遇到劫匪?禁军护卫陛下是什么样子?”
“走!先回去歇息!今夜太困了!”
“今夜你自己睡!本王妃不陪你!”
这个夜晚东宫承恩殿中灯光昏暗,太子周靖瞧着跪在面前的东宫詹事杜平仲,“父皇竟令二弟为京城流民失踪案的主办官,武平王萧政协助查案,怎么会有这样的安排?”
杜平仲低声讲,“殿下,此案殿下已涉入其中,陛下只能选一位皇子来主办此案,臣猜测武平王定不愿接手此案,陛下寻了一个由头,将武平王绑在这个案子上,只为逼迫其用心查案。殿下最好置身其外,以此可保全殿下之声望。”
太子周靖好似听懂其中深意,无奈地点头,“你先起来!这定是武平王的主意,萧政既想要查案之功,又不想担任主办官,只能把二弟推出来做挡箭牌。他刚满二十岁,竟有如此智谋,真是可怕。好在他只想自保,不想招惹是非。本宫还要多向武平王多多学习。”
杜平仲缓慢站起身,低声说,“殿下,此次查案是拉拢武平王的绝佳机会!东宫侍卫可在暗中协助武平王查案,到时武平王定会对殿下感恩戴德,正好收为殿下所用。”
“如此甚好!此事交由你去安排!”太子周靖亦是无可奈何,接连摆手,“此计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