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却驱不散辅国公府书房内凝重的气氛。那几片焦黑的信纸残片如同不祥的预兆,摊在书案上。
“宫宴……时机……彼岸……黄泉……”萧逐渊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们要在宫宴上动手,用‘彼岸膏’?目标是陛下,还是所有与会之人?”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严锋,“宫中近日有何宴席?”
严锋显然已做过功课,立刻回道:“爷,三日后,便是太后娘娘的六十圣寿!宫中早已传出旨意,将在长乐宫设千秋宴,陛下率百官宗亲朝贺,乃近年来最隆重的宫宴!”
“太后圣寿……千秋宴……”时若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在太后的寿宴上,利用被控制的太后……若是太后在宴席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对陛下……或者做出其他惊人之举……”她甚至不敢再想下去,那将是动摇国本的惊天丑闻,足以让皇室威严扫地,朝局瞬间崩乱!
萧逐渊脸色铁青,一拳重重砸在书案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簌簌作响:“好歹毒的计策!弑君或许不易,但以此法摧毁陛下声誉,引发朝野动荡,他们便可趁乱牟利!甚至……若陛下当众与太后冲突,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将是赢家!”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思路飞速运转:“三日后……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拿到确凿证据,阻止这场阴谋!”他的目光落在那本需要药水显影的加密册子上,“这本册子,是关键!”
“爷,破解药水正在配置,最迟午时便可使用。”严锋禀道。
“不等了!”萧逐渊断然道,“将册子交给夫人,府中所有药材随你取用,务必在最短时间内破解!”
“是!”时若毫不犹豫地应下,她知道此刻时间意味着什么。她小心地捧起那本看似普通的册子,立刻转身走向隔壁临时布置出的药室,那里有她需要的各种器具和药材。
药室内,灯火通明。时若屏退左右,只留青鸾在一旁协助。她先是以银针探入册页缝隙,确认无毒后,才开始仔细研究册子的纸张和装订。纸张是常见的宣纸,但触手微涩,似乎经过特殊处理。她取来清水,滴在不同页角,观察水渍晕开的速度和形状。
“小姐,这纸好像浸过明矾和……蓝靛根汁?”青鸾看着水渍边缘泛起的极淡蓝色,不确定地说。
时若点头,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不止。还有一味……紫草茸。这三者混合,需以特定的酸性药液,方能显色,且色泽会根据比例不同而变化。”她迅速走到药柜前,手指掠过一排排瓷瓶,精准地取出几种药材和试剂。
她将几种药液按不同比例小心混合,用洁净的羽毛蘸取,轻轻涂抹在册子的空白页边。起初几页毫无反应,当她调整到第四种配方时,被药液涂抹过的地方,缓缓浮现出淡紫色的字迹!
“成了!”青鸾惊喜道。
时若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她仔细记录下药液配方,然后开始一页页地显影、抄录。册子里的内容让她越看越是心惊!这赫然是“青蚨”组织核心成员往来的一部分密录!
里面不仅详细记录了通过冯保、刘瑾向长乐宫输送“醉神香”、“安神引”以及最新、最霸道的“彼岸膏”的时间、数量,还提到了一个名为“黄泉引”的最终计划!
“……圣寿当日,酉时三刻,‘彼岸’尽染,‘黄泉’路开,旧日换新天……”
“……各路人马,依计行事,控制宫门,截断通讯……”
“……‘玄鸟’令下,四方响应……”
字里行间,充斥着一种狂热的、即将达成目标的兴奋,以及冷酷到极点的杀意!
当时若将抄录的内容呈给萧逐渊时,即便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萧逐渊依旧被这赤裸裸的谋逆计划震惊得半晌无言。
“酉时三刻……‘黄泉引’……控制宫门……玄鸟令……”他逐字逐句地念出这些关键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心上。他猛地看向时若,“‘玄鸟’!是那个代号!还有这个‘黄泉引’,究竟是什么?比‘彼岸膏’更可怕的东西吗?”
时若面色苍白,摇了摇头:“册中未曾明言,但以‘黄泉’为名,恐怕是……是能在瞬间造成大规模死伤的剧毒或者机关!他们是要在太后的寿宴上,制造一场……屠杀吗?”
这个推测让两人同时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不能再等了!”萧逐渊豁然起身,眼神决绝,“我必须立刻面圣!将这些证据呈报陛下!必须在千秋宴之前,控制冯保,清除长乐宫的威胁,粉碎他们的阴谋!”
“不可!”时若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语气急促而坚定,“阿渊,冷静!我们如今证据虽多,但大多为间接证据和这份来历不明的密录!冯保是太后心腹,若无铁证,贸然指控,他完全可以反咬一口!届时打草惊蛇,他们提前发动,或者隐匿更深,我们便前功尽弃!更何况……太后情况不明,若陛下贸然行动,刺激到太后,后果不堪设想!”
萧逐渊脚步一顿,理智告诉他,时若说的是对的。他缓缓坐回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时若目光沉静,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和大致时间,我们便可将计就计,张网以待!当务之急,有几件事必须立刻去办。”
她条理清晰地分析道:“第一,这份密录和‘彼岸膏’的样本,必须通过绝对可靠的渠道,秘密呈送陛下,让陛下心中有数,早做防备,但表面上要不动声色。”
“第二,我们需要弄清楚‘黄泉引’究竟是什么,藏在何处,如何发动?这需要从冯保或者墨韵斋逃走的核心人员身上打开突破口。”
“第三,太后那边……能否想办法,在宫宴之前,让她短暂脱离‘彼岸膏’的控制?哪怕只有一刻钟的清醒,或许就能揭露真相,扭转乾坤!”
萧逐渊听着妻子的分析,焦躁的心渐渐平定下来,思路也越发清晰。他接话道:“还有第四,‘玄鸟’是谁?那些所谓的‘各路人马’藏身何处?‘四方响应’又是指哪些势力?这些,都必须查清楚!”
他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疾书:“我这就写密折,通过影卫的特殊渠道直呈御前。严锋!”
“在!”
“加派三倍人手,盯死冯保!他任何异常举动,哪怕只是多看了一眼某盆花,都要记录在案!同时,全力追捕从墨韵斋逃逸的核心人员,尤其是那个可能被称为‘主上’的人!”
“是!”
“另外,”萧逐渊看向时若,眼神带着询问,“让太后短暂清醒……你有几成把握?”
时若沉吟片刻,郑重道:“需得先拿到太后日常所用的‘安神引’和‘彼岸膏’的准确样本,分析其确切成分和剂量,我才能配制出相应的缓解药剂。而且,此事必须极度隐秘,绝不能让他们察觉太后有脱离控制的迹象。”
“好!太后那边的样本,我来想办法!”萧逐渊目光坚定,“既然冯保能拿到‘彼岸膏’,我们就能拿到太后用的那份!”
夫妻二人分工明确,眼神交汇间,是无需言说的信任与默契。一场围绕太后圣寿千秋宴的无声较量,已然拉开序幕。时间,只剩下短短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