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震得后槽牙发酸。
幽昙的灯笼光像团冻住的蓝雾,罩住井口那片巴掌大的天,我脚腕上缠着的血链正往小腿爬,每爬一寸,皮肤就像被撒了把盐。
“第七代母本……竟自己走出了心井。”她的声音像浸在凉水里的银线,尾音轻得要断。
我盯着她蒙着黑纱的眼睛——说是盲,可她鼻尖还在动,一下,两下,像条精准的猎犬在嗅我骨头缝里的味儿。
“容器味。”她突然笑了,左手的青铜铃铛晃出细碎的响,最小的那枚抖得最欢,“你呼吸一次,图腾就烧一次,对不对?”
我后背抵着断碑,碑面的碎石硌得肩胛骨生疼。
惊云残魂贴在心口,凉得像块冰,可刚才燃血时裂开的那道痕,此刻正顺着脊椎往上爬,每爬一点,太阳穴就跟着抽一下。
不能再用燃血了,我咬着腮帮想,再用一次,惊云得碎成渣。
但退路早被封死了。
幽昙的灯笼不照人影,只照命痕——这是我在病院偷听到的,那些穿白大褂的人说过,归墟会的灯能锁地脉,被照中的人,连蚂蚁爬过的缝都钻不出去。
我低头看脚边,血链已经绕到膝盖,红得像浸了朱砂的线,正往腰上缠。
“九井将连,容器将成。”无面碑的话突然在脑子里炸响,我猛地闭眼。
它说“烧了它”,可“它”是什么?
是归墟会的阵?
还是心井里的血莲?
直到此刻,脚腕被血链勒得发麻,我才突然明白——“它”是我自己的命痕。
“再借我一次哀鸣。”我撕开衣襟,惊云残魂的碎片贴着心口,凉得我打了个寒颤。
那是只鹿的残魂,我在野人山岩缝里捡的,当时它只剩半截鹿角,却护着我躲过三次追踪。
现在它裂痕从腰蔓延到胸口,像道闪电劈在冰上。
我咬破左手食指,血珠“啪”地砸在地上。
指尖在碎石上画,画的是病院地下实验场的排水图——我被关在507病房时,总听见老鼠在墙里跑,老皮说那是实验场的排水道,像九口井连在一起。
“心井共鸣。”我低喝一声,把心头血按进画好的井纹里。
痛觉像团火从指尖窜上来,烧得整条胳膊都在抖。
地脉突然“嗡”地响了一声,像口破钟被敲了记闷棍。
幽昙的灯笼光晃了晃,她黑纱下的睫毛颤了颤,“气息……分裂了?”
机会!
我咬着牙,第三次点燃图腾。
左手背的狼牙纹“轰”地烧起来,这次不是往肩胛窜,是顺着指尖往井纹里钻。
燃血的力量撞进地脉,像颗炸雷劈在泥里——十里外传来“咔”的脆响,是铜针断了?
“地舌!”幽昙突然踉跄后退,灯笼“当啷”砸在地上。
她白裙子沾了土,伸手去摸耳朵,“九根铜针……全断了?”
我眼前发黑,却看见血链“嗤啦”一声裂开。
幽昙的灯笼光灭了,天重新变成灰的。
我踉跄着往山涧跑,背后传来她的尖叫:“你烧了自己的命痕?!”
烧了,我想。
命痕是地脉里的印记,归墟会靠这个找容器。
现在我用燃血把它炸了,代价是狼牙纹缺了个角——左手背的火焰突然弱了,我摸了摸,果然,狼的右眼没了,只剩个焦黑的坑。
惊云残魂在胸口烫得厉害。
我低头看,它的裂痕已经爬到额头,像条要吃人的蛇。
“对不住。”我喘着气,把它往衣服里按了按,“等我报了仇,给你找块好地方埋。”
山涧的风灌进领口,冷得我打摆子。
我抓着藤蔓往下滑,手一松,“轰”地砸进石缝里。
浑身骨头都像断了,可我笑了——归墟会要找容器,现在他们的地图上,我成了团黑雾。
“九井连脉……提前了。”
远处传来男人的呢喃,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我撑着石头抬头,看见山梁上幽昙的灯笼又亮了,这次没照我,照向左边——那里有团影子,像截断了的鹿角,正缓缓移动。
左手背突然一阵刺痛。
我低头看,狼牙纹的缺口在渗血,血珠滴在石头上,“滋滋”地冒青烟。
坏了,我心里一沉,图腾失控了?
山涧深处传来滴水声,“滴答,滴答”。
我蜷进石缝,看着左手背的伤口,听着远处灯笼摇晃的脆响,突然觉得——这局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