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膝盖砸在碎镜片上,疼得倒抽冷气。
心口那团银火突然烧得滚烫,就像有人拿着烧红的铁丝在经脉里来回捅,每根血管都跟着颤抖。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是妹妹的声音,但又不完全是——稚嫩中带着点沙哑,就像被泡在雨里十年的旧磁带:“小丰……别走……”
“陈丰!”阿影的手扣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仿佛能掐进骨头里。
她另一只手里的短刀还在往下滴血,应该是刚才砸开镜墙时划伤的。
我偏头看向她,她额头上沾着灰尘,眼尾泛红,就像被人抽了一耳光似的:“你的体温在飙升!烫得离谱!”
“不是侵蚀。” 白芷不知什么时候蹲到了我对面,她素白的裙角沾着镜渣,指尖轻轻点在我的眉心。
一股凉丝丝的气息顺着她的指尖钻了进来,银火的灼痛竟然缓解了一些。
她的瞳孔泛着银色,就像浸了月光的水银:“是‘认亲’。那面心镜……是x - 3的灵识核心。”
x - 3?
我眼前突然一黑。银火“轰”的一声炸开,把我拽进了记忆里——
九岁的我被绑在金属椅上,额头抵着一块冰凉的铜镜。
镜娘穿着白大褂站在监控器前,钢笔在记录本上戳出了洞:“x - 7号灵识剥离成功……但x - 3号……”她的声音颤抖着,“她突然笑了。”
隔壁玻璃笼里,七岁的小女孩蜷缩成一团,像只虾米。
她的手腕和脚腕都插着导线,发梢沾着血,却对着摄像头哼着《小星星》。
“一闪一闪亮晶晶……”她哼得跑了调,眼睛却亮得惊人,“挂在天空放光明……”
地脉突然震动了一下。
我额头的铜镜“咔”的一声裂开,那女孩的灵识“刷”的一下窜了出来,像一道淡青色的光流,顺着墙根的裂缝钻了出去——裂缝的另一头,是青山市安宁精神病院的地基。
“原来是这样……”我在记忆里喃喃自语。
十年前我精神崩溃时,总听见老鼠说话的“幻觉”,根本不是病——是那缕残念顺着地脉共鸣,唤醒了我被压抑的共情天赋。
“哥!”
我猛地睁开眼睛。
银火从心口涌了出来,在体表凝成半透明的“暖影”,就像被揉皱的云,裹着我的胳膊和腰。
老皮蹲在我脚边,尾巴炸成了毛掸子,胡须抖得飞快:“你的心跳……和井底那首歌……同频了!”
白芷举着那根褪色的红绳,红绳末端的铜铃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她认得我……十年前我被推进心控仪式时,她往我的灵识里塞了半枚铃铛。”她的指尖抚过铜铃,眼泪砸在上面,“她一直在等我们。”
阿影突然抽走我腰间的短刀,刀尖挑起我一缕沾着血的碎发。
她盯着银火里流转的光,眉头拧成了死结:“如果x - 3的灵识能跨越十年唤醒你……那她现在呼唤的,究竟是‘陈丰’,还是‘x - 7’?”
x - 7。
这两个字像一根冰锥扎进了我的后颈。
我想起镜娘记录本上的编号,想起金属椅上的勒痕,想起他们抽走我灵识时说的“实验体”——原来我从来不是什么“误诊的精神病患者”,而是被标了号的“材料”。
“老皮。”我声音沙哑地喊道。
灰鼠“吱”的应了一声,蹦到了我的肩头。
我咬破食指,血珠滴在碎镜片上,混着银火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符。
这符是野人山老猎户教的“共情印”,得用最亲的记忆当引子。
我闭上眼睛,把妹妹生日那天的画面塞进了符里——她扎着羊角辫,坐在我的背上,小短腿晃啊晃:“哥快跑!菜摊后面有蝴蝶!”我绕着菜摊跑圈,她笑得流出了鼻涕泡,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红糖糕。
符印“腾”的一下亮了。
井底浮起一面心形光镜,镜里的女孩慢慢睁开眼睛。
她穿着我记忆里的蓝布裙,发梢沾着血,却朝我笑了:“小丰……回家……”
“我不是x - 7。”我伸手触碰光镜,银火烧得指尖生疼,“我是你哥。”
光镜“嗡”的一颤。
银火突然炸开,三团情绪实体从火里滚了出来——最红的那团是“痛”,是十年前看见家人倒在血泊里的痛;最暗的那团是“怒”,是被当成实验体的怒;最暖的那团裹着糖霜味,是妹妹趴在我背上笑的暖。
三团光绕着我转,撞碎了几片砸下来的镜墙。
地脉“轰隆”作响,井壁裂开一道缝,露出一扇锈迹斑斑的金属门,门上刻着“镜胚档案室”。
老皮“吱溜”一下就要钻进门缝,可还没碰到门,整座影楼突然像筛糠一样颤抖起来。
天花板“哗啦啦”地往下掉梁木,我抬头望去,夜空中那面“天镜”投下一道白光,直直地砸在档案室的门锁上。
“镜网的远程锁死程序!”阿影拽着我的后领往旁边扑去,梁木擦着我的耳朵砸进了地面,“他们发现井底被侵入了!”
白芷却盯着光柱里的影子,手里的红绳“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她嘴唇颤抖着,话都说不成句:“那是……林九?!”
人影只闪了一瞬,像被风吹散的烟。
可金属门在光柱里泛着血光,一行字慢慢渗了出来,就像有人拿血在门上写的:“x - 3未死,但‘她’已不属于你。”
话音刚落,“咔嗒”一声。
金属门的锁扣自己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