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发改委计划总览(上会)】
紧接着,一条条足以影响大唐未来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国运的纲要,在他笔下流淌而出:
一:大唐皇家科学院建立一应事务;
(为科技火种安家并逐步发扬光大)
二:成立大唐皇家军学院、医学院、工程学院、经济学院及综合学院的立项提案;
(构建专业化人才培养体系)
三:新朝取消皇帝年号的问题讨论;
(意图终结“一世多号”的繁琐)
四:与二郎、老墨讨论科研部分裂出军需科研处的必要(重中之重);
(将最尖端的科技力量与国防安全直接绑定)
五:水泥研制成功后对长安城的改造工作以及全大唐地域内的高速公路修建工作;
(勾勒出未来帝国的基建骨架与联通血脉)
六:大唐文化教育普及工作(重中之重);
(指向最根本的民智开启与人才根基)
七:对世家的下一步战略谋划,包括土地,文化方面(重中之重)。
(直面帝国内部最顽固的堡垒,谋划釜底抽薪之策)
一连七条写完,他利落地收起小本本,将其重新揣回怀里,仿佛刚才只是记下了一串买菜清单。
随后便神色如常地继续忙活起做菜的事,洗菜、切肉、热油、下锅……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停滞。
然而,那写在纸上还不到一页的七件事,其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真的要一件件做起来的话,每一件都足以让一个部门忙上很久很久,其间牵扯的利益、需要协调的关系、需要克服的困难,可谓纷繁复杂,桩桩件件都少不了他到时候劳心劳力,亲自推动,甚至与人博弈、争斗。
宏图在胸,重任在肩。
但这担子,他既然看清了,便会毫不犹豫地扛起来。
毕竟,这大唐的未来蓝图,是他亲手描绘,也注定要由他亲自参与铸造。
厨房里,菜肴的香气愈发浓郁。
而一个帝国的崭新时代,也在这锅碗瓢盆的交响与笔墨方寸的规划中,悄然加速。
随着李建成在厨房门口高呼一声:
“收拾收拾,洗手开饭了!”
刚才还萦绕在他脑海中的、那一件件足以改变大唐未来数十年乃至上百年走向的宏图大计、惊世构想,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全部被暂时地封印了起来。
它们被封印在了那本神秘的小本本泛黄的纸页间,被封印在了他深邃而广阔的脑海深处,也被封印在了眼前这张小小的、弥漫着饭菜香气、充满了父慈子孝、兄弟和睦的温馨餐桌之上。
此刻,没有什么发改委委员长,没有什么唐王,只有一个为家人张罗饭菜的长子与兄长。
饭菜虽不算极致精美,却充满了家常的温暖与滋味。
一家人围坐,老李头逗弄着孙儿,李元吉一边扒饭一边还在琢磨他的商业提纲,李建成则笑着给父亲和弟弟夹菜。
觥筹交错间,笑语欢声,其乐融融。
吃过饭后,老李头心满意足,牵着乖孙李承鸾的小手,说是要出去溜达消食,享受含饴弄孙之乐。
李元吉则抹了抹嘴,又一头扎回了书案,继续跟那份《大唐皇家商业总会提纲》死磕,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而李建成,在收拾完碗筷后,也于窗边坐下,铺开纸张,开始伏案疾书,将他脑海中那“武德九年七项发展规划”的宏大框架,逐一细化,填充上具体的思路、步骤与可能遇到的难题。
时间也在他奋笔疾书的笔下悄然流过,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
老李头带着孙子在外边足足溜达到黄昏时分,寒风吹拂,这一老一少却兴致勃勃,也不嫌冷。
等他们爷孙俩心满意足地溜达回来,李建成还坐在窗边,就着最后的天光写着,不曾停笔。
李渊抱着孙子,轻手轻脚地凑上前,好奇地看了看自家长子笔下那一条条关乎大唐未来国运的发展计划,那密密麻麻的字迹和复杂的图表,看得他眼花缭乱。
他转过头,又看到四子李元吉在另一边的书案后,正对着那份商业提纲抓耳挠腮,一副认真学习、快要被逼疯了的样子。
看着两个儿子都为着各自认定的“正事”如此投入、甚至有些“痛苦”的模样,老李头不由的也感到一阵头大。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他随即想起了大郎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脸上不禁露出了释然且轻松的笑容。
“还好……按照大郎的话来讲,朕……老头子我这是已经‘退休’了!”
“那这些操心费力、劳神伤脑的事儿,就交给这几个精力旺盛的儿子去折腾就好了!”
“我老人家嘛……就负责带带孙子孙女,遛遛弯,喝喝茶,享受生活,这就完啦!”
想到这里,他顿觉一身轻松。
儿子们都在专注做事,他也没有出言打扰,贴心的为两个儿子点上灯烛。
接着吩咐守在门外的彪子去找人准备晚饭,然后心无挂碍地,又抱着咯咯直笑的孙子,转身去了另一个屋子玩耍去了。
将那些纷繁复杂的政务、勾心斗角的算计,连同这帝国的未来,都彻底留给了下一代。
烛光下,是李建成勾勒蓝图的专注侧影;另一隅,是李元吉与商业提纲的艰难搏斗;而隔壁房间,则传来了祖孙二人无忧无虑的嬉笑声。
三种声音,交织成了一曲名为“传承”与“希望”的温馨乐章。
直到老李头在门外喊吃饭,李建成才堪堪停笔。
他站起来用力伸了伸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驱散着伏案已久的疲惫。
扭头看到一旁还在跟提纲较劲、几乎想要用眼神把纸页“瞪死”的李元吉,他不由得失笑,走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走吧,先吃饭去,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有什么看不懂、想不通的,明天让彪子带着你直接去找马周。跟着他好好看,好好学。”
“能学会他三成的能耐,你小子这辈子就算是成了!”
吃过晚饭,收拾洗漱完毕,父子四人也都钻进了被窝里。
炕火烧得贼拉暖和,驱散了冬夜所有的寒意。
估计是白天溜达累了,老李头搂着软乎乎的孙子,早已睡得香甜,鼾声均匀。
李建成却没什么睡意,他用胳膊肘杵了杵旁边快要睡着的李元吉,然后趴到他耳边,用气声压低声音,带着戏谑的语气说道:
“哎,你看……老头子被窝里,今天居然躺了个带把儿的,稀奇不?”
脑子已经有些混沌的李元吉,反应了半天,才慢慢转过弯来,想明白了大哥话里调侃的意味——以往躺在父亲身边的,可都是后宫嫔妃。
他一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嘘——!”
李建成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别吵醒了父亲和孩子。
等李元吉憋住笑,李建成才松开手,继续低声说着接下来的安排:
“估计就这一半天的,你二哥那边就能把王府给收拾出来了。到时候咱们就各回各家。”
“老头子这边……他要是实在不想回宫里头住着,那就跟我去我那边住着。”
“其他的事儿,乱七八糟的,都等安安生生过完这个年再说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与平静。
窗外,是长安城寂静的冬夜。
窗内,火炕温暖,亲人环绕,鼾声与呼吸声交织成最安心的夜曲。
所有的权力纷争、宏图大业,在此刻,都让位于这最朴素的温暖与安宁。
一觉醒来,大地上又是一片银白……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鹅毛般的雪花一直到上午都没停,纷纷扬扬,将整个世界都包裹在纯净的寂静里。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雪要是没完没了地下,也是真的烦人——尤其是当李元吉早上想出去上个厕所,结果脚下一滑,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的时候,那冰凉的触感和瞬间的狼狈,让他觉得这雪简直是烦死了!
于是,老李家的老少四位,便都猫在烧得暖烘烘的屋子里,懒得出门。
李建成继续完善他的计划书,李元吉研究他的商业提纲,李渊则陪着孙儿在炕上玩些简单的小游戏,倒也惬意。
一直到午饭后,院门外传来踏雪的脚步声。
一名宫里的小内侍,冒着依旧未停的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小院。
小内侍拂去身上的落雪,恭敬地向屋内的几位主子行礼:
“禀太上皇,唐王殿下,齐王殿下,陛下传信:王府一切都已收拾妥帖,可以入住了。此外,陛下还请唐王殿下和齐王殿下得空入宫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李建成闻言,放下笔,看了看窗外依旧飘洒的雪花,无奈地笑了笑:
“行吧,知道了。”
他转头吩咐道:“彪子,你带几个人,护送我阿耶和承鸾先去秦王府……不,现在是唐王府了,安顿下来。”
随后又对揉着屁股的李元吉说:“三胡,走吧,咱们也动身,进宫,看看你二哥这大雪天的,又有什么事儿!”
兄弟二人来到两仪殿,只见李世民正与长孙无忌、侯君集、尉迟敬德、于志宁等一众重臣议事,气氛凝重。
令人意外的是,连老墨也在一旁,眉头紧锁,看来事情确实不小。
听到门响声和脚步声,李世民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家两个兄弟。
李建成和李元吉一边搓着被冻得有些发红的手,一边往里走。
不等李世民吩咐,机灵的内侍便极有眼力地搬过来两个锦墩,又迅速奉上了两杯滚烫的热茶。
二人落座之后,李建成先是抱着茶杯连喝了几大口,让暖流驱散体内的寒气,随即,极其自然地从怀里掏出一盒烟,给一起在北疆奋斗过的一帮老伙计都熟练地派了一支。
他这做派,引得于志宁等文官侧目,眼中露出好奇,但李建成浑不在意。
他自顾自地点上,深深抽了两口,白色的烟雾缓缓吐出,这才看向李世民,直截了当地问道:
“怎么了?看这阵仗,出什么大事了?”
李世民脸色沉重,将手中的奏报推到他面前:
“关内道和河东道均送来急报,天降大雪,连绵几日不停,雪势远超往年,如今已然成灾。房屋大量被压塌,牲畜冻毙无数,灾情……十分严重,急需朝廷立刻拨粮赈灾。”
李建成闻言,脸色也严肃起来,他拿过那两份奏报,仔细地看了起来。
他看得非常慢,非常仔细,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
当看完最后一行字,他没有说话,而是又深深地、连续地吸了两口烟,仿佛要用那辛辣的烟雾,来抑制内心因灾情惨状而涌起的激荡。
半晌,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
“你们……安排得怎么样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刚开始讨论此事,具体的章程……还不曾做安排。”
“还不曾安排?!”
“房屋压毁、牲畜冻死无数,受灾的百姓加起来足足有三十万之众!这是三十万张要吃饭的嘴,三十万个在风雪里挨冻的人!”
“这他娘的还坐在温暖如春的两仪殿里讨论什么?!灾情就是命令!现在每一刻钟都有人可能被冻死、饿死!”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殿中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愤怒的焦急。
“这他娘的不是扯皮的时候,也不是扯皮的事儿!”
李建成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瞬间接管了指挥权。
他根本不给众人反应和讨论的时间,一条条指令如同连珠炮般发出,清晰、迅速、且直指要害:
“着令:八百里加急,发往北疆!命北疆方面,收到消息后,停止非必要生产,即刻全力制作毡帐、棉衣!先趁着现在道路尚未完全封死,将库房里现有的所有御寒物资,往关内、河东两地火速运送,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他抬手点将:
“尉迟敬德!”
“末将在!”尉迟敬德霍然起身。
“你熟悉军务,行事果决,你带着右武卫,直奔关内道!到了地方,给我维持好秩序,谁敢趁机作乱,就地正法!首要任务是全力抢救灾民,把人从雪窝子里给我扒出来!”
“侯君集,你带左屯卫,去河东道!任务一样,救人第一!速度一定要快,抢时间就是抢人命!”
随即,他看向文臣之首:
“辅机!”
“臣在。”长孙无忌肃然应答。
“你和陛下坐镇朝堂中枢,负责统筹所有物资的调配、征集、转运!要钱给钱,要粮调粮,确保前线物资供应不断!谁敢拖延、推诿,以贻误军机论处!”
最后,他面向李世民,语气郑重:
“陛下,请立刻选派御史台干练、清廉的御史,作为钦差,跟着尉迟将军和侯将军分赴两道,深入灾区!明察暗访,紧盯钱粮物资的发放,看看底下有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伸手,发这昧良心的国难财!一旦发现,无论涉及到谁,严惩不贷!”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精准的齿轮瞬间咬合,将庞大的帝国机器高效地动员起来,指向同一个目标——抗灾救人!
没有争论,没有扯皮,只有最直接的任务分配和最明确的责任落实。
殿内众人,包括李世民在内,都被这雷霆万钧的气势和缜密高效的安排所震慑,旋即涌起一股强烈的信心。
“老墨!”
李建成的手指精准地点向角落里的科研狂人。
“先他娘的别整水泥了!立刻让你的人设计几种最简单、最结实的铲雪工具图纸,分发下去!从现在开始直到灾情结束,工部由你全权指挥,给老子放开了造!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成千上万的铲子运往灾区!”
“三胡!” 他一把拉起还在发懵的李元吉。
“别愣着了,跟我去商会总部!现在需要调配海量的粮食、药物和御寒布料!具体的细则让他们去商讨,我们立刻去先把第一批粮食调集起来,争取时间!”
“行动!”
李建成说完这最后两个字,根本不给任何人质疑或反应的时间,拽着李元吉,如同一阵风般迅速离开了气氛凝重的两仪殿,只留下一个雷厉风行的背影。
殿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他最后那声“行动”似乎还在梁柱间回荡。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拍御案,沉声道:
“都听明白了?!就按唐王方才的部署,立刻行动起来……快!”
“臣等领命!”
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等人齐声应道,纷纷转身欲走。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带着不满和阴鸷的声音响起:
“陛下!且慢!”
众人回头,只见侯君集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忿,他对着李世民拱手道:
“陛下!唐王他……他方才怎可如此僭越,代替陛下发号施令?这……实是没有规矩!况且……”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一丝狠厉,继续说道:
“况且前几日那场‘逼宫’之时,陛下您……何不顺势假戏真做?把他们给……”
他后面的话没有明说,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寒光,以及手掌在脖颈间做出的那个微不可察的切割动作,其意不言自明——何不趁那时,将李建成、李元吉彻底铲除,以绝后患!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