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贵牵着马过来,看到殿下脸上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也憨厚地笑了:
“殿下,是啊,开春了,各部都在抓紧干活呢,说是不能辜负了这好光景。”
李建成翻身上马,动作矫健。
他勒住马缰,环视着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心中豪情顿生。
他看到新开垦的农田里,人们正在播种;
看到扩建的工坊区,烟囱里冒出的不再是取暖的黑烟,而是生产的轻烟;
看到通往盐湖方向的道路上,驮运着物资的商队络绎不绝;
听到更远处学堂里,传来了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这一切,都有他的一份心血在里面。那场离奇的“心灵创伤”与这宏大的建设图景相比,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走!”
他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迈开四蹄。
“去看看咱们的‘家业’!”
马蹄踏在松软湿润的草地上,溅起细小的泥点。李建成骑着马,穿行在这片生机勃勃的草原上,他的身影与这春日的景象融为一体。
冬日的蛰伏与困扰已然过去,属于奋斗和收获的季节,也正式来临。
而李建成,也将以全新的姿态,再次投入到这片他亲手参与塑造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天地之中。
这一圈晃荡下来,又足足过去大半个月的时间。
李建成骑着马,踏遍了王庭周边的草场、工坊、矿场和新开垦的农田。
亲眼见证了春意如何彻底染绿这片土地,也亲眼确认了他“死着”的这两个多月里,草原的各项事业非但没有停滞,反而在李世民的主持下,更加蓬勃地发展起来。
吐谷浑故地,有长孙无忌这位精于谋算的老狐狸和尉迟敬德这尊悍勇的门神镇守,盐湖生产已然步入正轨,白花花的盐巴正通过新整修的道路,源源不断地运出;
高昌国,则被李世民交给了心思缜密的杜如晦和沉稳可靠的牛进达,确保这条连接东西的通道畅通无阻;
朝廷派来接手的官员队伍还在慢悠悠的路上。
而慕容伏允、鞠文泰这两位“亡国之君”连同他们那帮惶惶不可终日的贵族家眷,早已被打包得整整齐齐,如同发送特殊“土特产”一般,被送往了长安,听候他老爹李渊的发落。
美滴很啊……美滴很!
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顺风顺水。
李建成巡视完毕,再回到王庭核心区域的王帐时,日历已然翻到了武德七年五月初三。
溜达了一圈,身心舒畅,可李建成总觉得心里头还有件什么事悬着,没落到实处。
他背着手在王帐里踱步,眉头微蹙,嘴里念叨:
“他娘的……仗打完了,地盘占了,盐湖也开工了……还有啥事儿没干呢?”
就在这时,帐帘“哗啦”一声被猛地掀开,程咬金那颗标志性的大脑袋探了进来。
脸上堆满了压抑不住的、如同捡了金元宝般的兴奋笑容,搓着手,声音洪亮: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俺老程……不是,是大家伙儿,可都眼巴巴地盼着呢!”
一看到程咬金这表情,再听他这意有所指的话,李建成猛地一拍大腿(这回李世民没在)!
“想起来了!他娘的仗是打完了,这账可还没算呢!”
可不是嘛!
当初为了凑那八十万贯的军费,他可是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战前融资”,把核心班子全都拉上了“盐湖开发股份有限公司”的战车,大家都是真金白银投了钱的“股东”!
如今,仗打赢了,最大的资产(盐湖)已经开始产生效益,高昌、吐谷浑的王室积累多年的财富也被抄没入库。
到了该论功行赏、按股分红的时候了!
这可是维系这个利益共同体最关键的一步,比打仗本身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看着程咬金那几乎要放出绿光的眼神,李建成哈哈一笑,心中那点悬着的感觉瞬间落地。
“老子就说嘛,总觉得忘了点啥!原来是忘了给兄弟们分钱了!”
他大手一挥,对程咬金,也是对闻讯赶来的其他几位核心成员说道:
“传令下去!明天,就在这王帐!咱们‘盐湖开发股份有限公司’召开第一次股东大会暨分红仪式!”
“让玄龄他们把账本都给老子抱过来!咱们好好算算,这一票,大家到底能分多少红!”
“好嘞!”
程咬金兴奋地一蹦三尺高,扭头就往外跑,嗓门震天响:
“分钱啦!明天分钱啦!”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王庭。
一时间,整个草原统治核心层都弥漫在一种春节般的喜庆和期待氛围中。
文臣武将们见面打招呼,不再是“吃了吗?”,而是变成了“准备好麻袋了吗?”(装钱用)。
所有人都明白,这不仅是一次简单的财富分配,更是对之前那场豪赌的最终裁决,是对他们跟随李建成开创这番事业的最大肯定。
次日下午,阳光透过王帐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终于到了李建成所承诺的分红时间。
除去远在吐谷浑故地镇守的长孙无忌、尉迟敬德,以及在高昌坐镇的杜如晦、牛进达这“两文两武”四位股东无法到场,【盐湖开发股份有限公司】剩下的所有“股东”——李世民、房玄龄、程咬金、李靖、孔颖达,李元吉,皆已提前到齐。
偌大的王帐内,气氛庄重得有些诡异。
这些平日里或杀伐决断、或运筹帷幄、或教化万民的核心人物,此刻都如同最守规矩的学生,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帐门方向,眼神里交织着期待、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就连素来沉稳的李世民,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也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程咬金更是坐立不安,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咧着的大嘴想笑又努力憋着,表情十分扭曲。
当李建成撩开帐帘,迈步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却又“鸦雀无声,翘首以盼”的景象。
他不由得一愣,脚步都顿了一下。
“嚯!都这么闲?工地不用看了?兵不用练了?书不用教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开口调侃几句,问问这帮家伙是不是今天都没正事儿干了?
但话到嘴边,他看着那一双双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亮得吓人的眼睛,尤其是程咬金那几乎要扑上来的架势,硬生生把话又憋了回去。
就今天而言,分钱,就是他娘的天下最大的正事儿!
什么文治武功,什么军国大事,在即将到手的真金白银面前,都得暂时靠边站!
李建成脸上露出了了然又带点戏谑的笑容,他清了清嗓子,走到主位坐下,慢条斯理地端起薛仁贵奉上的茶,吹了吹热气。
底下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心也仿佛跟着那茶杯一起悬在了半空。
程咬金急得直冲房玄龄使眼色,意思是:老房,你倒是说句话啊!快让殿下别卖关子了!
房玄龄无奈,只好干咳一声,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殿下,诸位同僚均已到齐,您看……这盐湖开发一事的首期结算与分红……”
李建成放下茶杯,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玄龄……那就开始吧?!”
李建成虽然表面淡定,但心里也跟猫抓似的痒痒,好奇这“倾家荡产”的一仗,到底能捞回来多少。
房玄龄得到命令,深吸一口气,仿佛在举行一个庄严的仪式,缓缓翻开了那本承载着所有人期望的账册。
“三位殿下,诸位同僚……”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寂静的王帐中格外清晰:“现将此次战役财务结算,向诸位汇报。”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向前倾了倾身子。
“此番对吐谷浑用兵,我方前期共筹措资金八十万贯。”
这个数字再次被提及,依然让众人心头一颤。
“然,实际战事及后勤花销,共计三十五万贯。”
“哗——”
帐内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和交头接耳声。
花了不到一半?!
房玄龄脸上也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解释道:
“实际支出远低于预算,主要缘由,在于原高昌国的‘鼎力相助’。”
大唐四十万大军开拔,踏入高昌国境之时,高昌王鞠文泰便存了卖乖讨好、破财消灾之心,主动下令筹措粮草。
这回能省下钱主要还是因为高昌,在四十万大军踏足高昌国境之时,高昌国王鞠文泰就想着卖个乖,看能不能躲过一劫。
于是下令开始筹措粮草,在唐军兵临城下后,更是大方的开口说要包下开拔的所有开销,可程咬金一句话直接让鞠文泰跪了!
“把你拿下,剩下的,也都他娘是我们的!”
程咬金听到房玄龄的话,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一脸得意。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这句充满强盗逻辑却又无比正确的大实话,当场就把鞠文泰那点小心思和小算盘砸得稀碎!
也让他彻底认清了现实——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讨价还价都是徒劳。
于是,高昌不仅“自愿”承担了唐军在其境内的一切开销,后续的“进贡”更是源源不断。
因为打这场仗本就是为了分钱去的,所以自然是利润怎么大怎么来,就在当初程咬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李建成还拍着大腿(这次李世民在),指着程咬金笑骂:
“你他娘的……不亏是混过瓦岗寨的,真他娘是个土匪!不过……说得好!哈哈哈!”
“因此……”
房玄龄总结道:“扣除所有开支,本次战役,本金尚余四十五万贯!”
四十五万贯!
仗打完了,本金剩一多半!
这简直是梦幻般的战绩!
但这,还仅仅是本金!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房玄龄,等待着他后面更激动人心的部分——战利品和盐湖的初期收益!
真正的“分红”大头,还在后面!
程咬金那句土匪宣言,不仅省了钱,更是为今天这场分红大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我军接受高昌国‘主动献降’后,高昌王鞠文泰及一众贵族‘献资’,折合铜钱共……”
房玄龄说到此处,还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帐内静得连炭火噼啪声都清晰可闻,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他的嘴唇。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平生力气,报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数字:
“共四百三十五万贯!”
嘶——!!!!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整齐划一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四百三十五万贯!
光是拿下一个高昌,就收回来超过本金五倍还多的利润!
这买卖做的,是真他娘的值!
值到姥姥家了!
李建成只觉得一股热血“嗡”地一下冲上头顶,狂喜之下,想也不想,习惯性地就抬起手,朝着身旁的二弟李世民大腿上拍去,想分享一下这难以抑制的激动!
李世民早在房玄龄停顿的时候就留了心,眼见大哥肩膀一动,他反应极快,不动声色地把身子往旁边一挪——
“啪!”
李建成这凝聚了狂喜之力的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坚硬的椅子上!
李建成脸上的狂笑瞬间扭曲,疼得龇牙!
程咬金直接捶着桌子狂笑起来:
“哈哈哈!殿下,您这巴掌拍得响!这钱听得都高兴啊!四百三十五万!俺老程算算……俺那五万贯本钱,这……这得翻多少倍啊?!”
他掰着手指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显然已经算不过来了。
帐内其他人也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议论声!刚才的紧张和期待,瞬间被这巨大的喜悦冲得无影无踪!
房玄龄看着这混乱而喜悦的场面,微笑着等大家稍微平静一些,才再次开口,声音虽然依旧平稳,却也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诸位,且静一静!高昌所获,虽巨,却尚非全部!”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对啊,才刚说了一个高昌,还有导致此次出兵的源头——吐谷浑呢!
娘的,高兴早了!
房玄龄努力稳住自己也在微微颤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用近乎吟唱史诗般的语调,报出了那个更加骇人听闻的数字:
“此次,我方覆灭吐谷浑王权,从其王宫、府库以及贵族家中,共收缴财货、珍宝、牲畜、皮货……折合铜钱,共约……八百六十三万贯!”
嘎——
一声怪响,只见程咬金双眼翻白,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庞大的身躯晃了两晃,直接就从椅子上出溜下去,“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他竟是活生生被这数字给冲击得抽了过去!
“咬金!”
“老程!”
旁边几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
其他人亦是如此,个个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仿佛喝醉了酒一般。
房玄龄报完这个数,自己也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拿着账本的手哆嗦得如同风中落叶,差点把账册摔在地上。
就连一向沉稳的李世民,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显然内心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高昌四百三十五万贯!
吐谷浑八百六十三万贯!
两者相加,足足一千二百九十八万贯!
这他娘的还不算那价值无法估量、能源源不断产出的盐湖!
赚了!这他娘的可是赚翻了!
然而,就在这一片因巨大财富而陷入混乱和狂喜的场面中,却有一个人,与周遭的气氛格格不入。
只见李建成捂着刚才拍疼的手,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脸上非但没有狂喜,反而像是被人割了肉一般,眉头紧锁,嘴角下撇,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懊悔和心痛!
赔了!这他娘的可是赔麻了!
他猛地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狠狠一拍额头,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带着哭腔嚎道:
“他娘的!卖便宜了啊!!!”
这一嗓子,把正忙着抢救程咬金的众人都嚎愣了。
李世民愕然转头:
“大哥?何出此言?此番出征我们分明是大赚特赚啊!”
“赚个屁!”
李建成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八十万贯,光是他一个人就能拿得出来,四海商会这些年的积累虽说是被神机营花掉大半,但拿出几百万贯还是没问题的。
本想着这次收益最多能翻上一番,所以这才想着让众人都跟着吃点肉。
可没想到啊……是他娘的真没想到……要是早知道这俩货这么肥,他多少也得多占他个六七成啊!
这他娘的都不是心疼到滴血,这是欻欻的往出喷呐!
好不容易,程咬金被孔颖达几个大嘴巴给扇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
“夺……夺少?拔百多万?俺不是在做梦吧?!”
房玄龄看着这场闹剧,无奈地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恢复财政主管的专业素养,清了清嗓子,用最大的声音喊道:
“诸位!诸位!且听我一言!”
“高昌、吐谷浑两处,现银及易变现财物,共计约一千三百万贯!这,便是我们此番,可供立即分红的……第一桶金!”
王帐之内,刚刚苏醒的程咬金,强自镇定的李世民,以及所有目光灼灼的“股东”们,都将目光投向了李建成,等待着他宣布那最终的、激动人心的……分红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