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笼罩着外门边缘的碎石小径。落叶被夜风卷起,又缓缓落下,铺满青石板的缝隙。一名灰衣杂役低着头,手中扫帚轻轻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
叶尘。
他依旧穿着最普通的杂役服,脸上涂抹的药粉让五官显得粗糙而平凡,连眼神都刻意收敛得浑浊无光。他扫着地,动作缓慢,节奏均匀,就像千百个日子里那样,任劳任怨,无声无息。可唯有他自己知道,识海深处,玄冥之戒正微微震颤,如同潜伏的猛兽,在暗中窥视着整个外门的动静。
执法队来了。
三道黑影自内门方向破空而至,衣袂翻飞,落地无声。为首的黑袍青年面容冷峻,眉心一道竖痕,似曾受过重创,眼神如刀,扫过柴院方向后,冷冷下令:“封锁柴院,任何人不得靠近。调三十六名外门弟子,分组搜查,重点排查黑石崖、枯井林、断魂坡三处禁地。”
“是!”数名执法弟子齐声应命,迅速散开。
叶尘低着头,扫帚不停,眼角余光却如鹰隼般捕捉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那黑袍青年腰间佩剑,剑未出鞘,却已有凌厉杀意弥漫四周。更令他心头一紧的是,此人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阴寒气息,与血纹令上的波动极为相似。
“是周玄风的人。”玄冥在他识海中低语,“此人修炼的是‘幽冥锁魂诀’,专修神识搜魂之术,极难对付。他带来的那批人,已在柴院布下‘搜魂阵’,一旦启动,方圆十里内所有灵息波动都将无所遁形。”
叶尘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将自己隐入一片枯树之后。他早已料到对方会动用搜魂阵,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果然,不到片刻,柴院上空骤然升起三盏黑灯,灯芯燃着幽蓝色火焰,随风摇曳。三名执法弟子各执一灯,呈三角之势立于柴院四周,口中念动咒语。刹那间,地面浮现出一道复杂阵纹,血色符文如蛇般游走,迅速蔓延开来。
“搜魂阵·启!”
嗡——!
一股无形波动自阵中扩散,如同水波般横扫四方。所有低阶弟子皆感神魂一震,仿佛有冰冷的手指在识海中翻找。有人当场跪倒,抱头惨叫;有人七窍渗血,意识涣散。
叶尘早已收敛气息,连心跳都调整至近乎停滞,整个人如同枯木朽石,彻底融入环境。但即便如此,当那股神识扫过他所在位置时,他仍感到一丝刺痛,仿佛头皮被针扎。
“好强的神识探查。”他心中凛然,“若非我早以幻阵遮掩灵息,又借引灵符将真实轨迹引向黑石崖,此刻恐怕已被锁定。”
就在这时,搜魂阵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波动!
“有反应!”一名执法弟子惊呼,“在西区杂役院!灵息残留与通缉令中叶尘的特征高度吻合!”
黑袍青年眼神一厉,冷喝:“带人过去,活捉嫌犯!若其反抗,当场格杀!”
叶尘心头一紧,脚步却未动。他知道,那所谓的“灵息残留”,正是他昨夜布置的局——将引灵符融入三名执事尸体后,又以幻阵模拟出一段虚假的逃亡轨迹,最终指向西区杂役院的一名低阶杂役。
那人名叫王五,平日沉默寡言,修为低微,却因昨夜曾靠近柴院取柴火,被执法队误认为是叶尘。
“来了。”叶尘目光微冷,悄然退入阴影深处,远远注视着事态发展。
不多时,一队执法弟子如狼似虎般冲入杂役院,将王五从床铺上拖起。那少年满脸惊恐,连连喊冤:“我不是叶尘!我只是个扫地的!我什么都没做!”
“闭嘴!”黑袍青年亲自出手,一掌拍在王五天灵盖上。刹那间,幽光闪现,一道神识如利刃般刺入其识海。
“搜魂!”
王五双眼翻白,身体剧烈抽搐,口中不断发出凄厉惨叫。执法队的搜魂术极为霸道,直接撕裂神魂,强行提取记忆片段。
“看到了!”一名执法弟子突然高喊,“他在昨夜子时出现在柴院附近!手中还拿着一块青铜残片!极可能是上古神纹碎片!”
“证据确凿!”黑袍青年冷笑,“此人伪装成杂役,实则身怀重宝,勾结邪宗,杀害执事,罪无可赦!押往刑堂,严加审讯!若其再敢狡辩,直接废去修为,打入地牢!”
王五被五花大绑,口中塞布,双眼含泪,却无法辩解。执法队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只凭搜魂术中提取的片段便定罪。
叶尘站在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眼神冰冷。
“搜魂术虽强,却极易被误导。”他心中冷笑,“我早已在王五的日常轨迹中植入虚假记忆片段,又以幻阵在其居所留下‘青铜残片’的虚影。他们看到的,不过是我想让他们看到的。”
他并未出手救人。
不是不能,而是不该。
此刻若暴露身份,不仅前功尽弃,更会引来内门真正的强者。他需要的是时间,是混乱,是让执法队在错误的方向上越走越远。
“你们以为抓住了我?”叶尘嘴角微扬,“可你们连猎物的影子都没摸到。”
就在此时,玄冥忽然低语:“注意,他们要动用血纹令了。”
叶尘眼神一凝。
只见黑袍青年从怀中取出一枚暗红玉令,正是与叶尘手中一模一样的血纹令!只是那令上的血纹更加浓郁,仿佛有血液在其中流淌。
“以令为引,追魂锁命!”黑袍青年低声念咒,血纹令骤然亮起,一道血光冲天而起,直入云霄。紧接着,血光如网,迅速扩散,笼罩整个外门区域。
“这是……血纹共鸣术!”玄冥沉声道,“他们想通过血纹令感应另一枚令的存在!若你身上的令与之产生共鸣,立刻就会暴露!”
叶尘心头一凛,立刻运转玄冥戒中的封印之力,将血纹令层层包裹,隔绝一切气息外泄。同时,他悄然催动幻阵,在百丈外的一处废弃柴房中,制造出一道微弱的血纹波动。
“去吧,往错误的方向走。”他心中低语。
果然,血光网在扫过那处柴房时,猛然一颤!
“有反应!”执法弟子惊呼,“在废弃柴房!血纹波动极强!”
黑袍青年眼神一厉:“调所有人,立刻包围!他就在那里!”
执法队迅速调转方向,浩浩荡荡朝废弃柴房扑去。叶尘却悄然转身,沿着小径缓缓前行,手中扫帚依旧沙沙作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半个时辰后,执法队在废弃柴房中扑了个空,只找到一块染血的破布和一枚断裂的扫帚柄。
“人呢?!”黑袍青年暴怒,一掌将柴房轰成废墟。
“大人,灵息指向黑石崖!”一名弟子急报,“刚才的波动虽弱,但方向明确,极可能是他受伤后逃窜!”
“追!”黑袍青年冷喝,“传令下去,封锁黑石崖所有出口!我倒要看看,他能逃到几时!”
执法队如潮水般涌向黑石崖。
叶尘站在外门最高的了望塔上,远远望着那一队黑袍人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黑石崖?好啊,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正等着你们呢。”
原来,早在昨夜,他便以幻阵在黑石崖布下三具“假尸”——皆是用引灵符与幻影术模拟出的赵元通、刘三刀、陈九的尸体,位置精准,灵息残留与真实无异。更有血迹、打斗痕迹、甚至残留的功法气息,足以以假乱真。
执法队一旦发现“尸体”,必会认定叶尘已受重创,逃入禁地深处。届时,内门高层定会加派高手前来围剿,外门将陷入更大混乱。
而真正的叶尘,却早已不在他们的视线之内。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血纹令,暗红的纹路在晨光中微微蠕动,仿佛有生命般。
“周玄风,你以为你布的局天衣无缝?”叶尘低声自语,“可你不知道,你派来的每一个执法弟子,走的每一步,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他轻轻摩挲着血纹令,眼中寒光闪烁。
“现在,该我出手了。”
他转身,悄然下塔,身影如烟般消失在晨雾之中。
与此同时,外门各处,异动频发。
执事堂内,李莽依旧神志不清,口中喃喃:“血纹令……不能出事……周长老……救我……”
藏书阁中,一名外门弟子翻阅古籍时,无意发现一页残卷上写着:“血纹令者,可调暗卫三百,掌刑律,行代天罚之权……然若令落外人之手,宗门将乱。”
演武场上,几名弟子低声议论:“听说执法队抓了个杂役,说是杀了三名执事?可那人明明连灵力都不稳,怎么可能?”
“嘘!小声点!现在谁敢提这事,都会被执法队盯上!”
而在这片喧嚣与恐惧交织的外门深处,一道身影悄然潜入执事堂密档库。
叶尘。
他以幻阵遮掩身形,手中血纹令轻轻一震,一道血光闪过,密档库的禁制竟自行解开。
“血纹令,果然可通行外门所有机要之地。”他心中了然。
他迅速翻阅卷宗,终于在一本陈年记录中找到关键信息:
【外门三十六暗哨分布图】
【每月血纹令交接时间:初七子时,内门刑律堂使者至黑石崖交接】
【暗哨职责:监视外门弟子晋升、资源分配、清除异己】
“果然如此。”叶尘眼神冰冷,“周玄风不仅掌控执事堂,还通过血纹令操控外门命脉。他想清除的,不只是我,而是所有不服他的人。”
他将卷宗内容默记于心,随即以灵力焚毁原卷,不留痕迹。
走出密档库时,天色已近正午。
执法队仍未归来,外门表面平静,实则人心惶惶。
叶尘回到杂役院,继续扫地。阳光洒在他身上,灰衣破旧,身影平凡。
可谁又知道,这个默默无闻的扫地少年,手中握着足以颠覆整个外门的钥匙?
他低头看着扫帚,忽然轻笑出声。
“你们以为,我在逃?”
“不。”
“我是在……布局。”
“等你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风起,落叶纷飞。
而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外门之下,暗流,已然汹涌成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