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城门爆破
涌金门方向的战斗，早已从惨烈进入了彻底的癫狂。城墙下堆积的尸体几乎有半墙高，层层叠叠，断肢残躯交错，分不清是梁山军还是“大炎”守军。鲜血早已不是一滩一滩，而是浸透了城墙根下数丈范围内的每一寸泥土，在寒冷的初冬夜晚并未完全冻结，反而在无数双脚的踩踏和体温的温热下，汇成一道道粘稠、暗红色的“溪流”，汩汩地、令人作呕地流向更低洼处，在火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的气味浓烈到让人窒息——新鲜血液的甜腥、内脏破裂的秽气、硝烟硫磺的刺鼻、火油燃烧的焦臭、还有皮肉被火箭或火油燎烧伤后特有的、令人肠胃痉挛的焦糊味……混合成一股死亡的气息，吸一口都仿佛能感觉到那股铁锈般的味道黏在喉咙里，让人抑制不住地干呕。
梁山军完全是拿人命在填，用血肉之躯消耗着守军的箭矢、滚木和精力。每一波冲锋，都像海浪拍击礁石，粉身碎骨，却又前赴后继。李逵这尊“黑煞神”已经彻底杀疯了，他赤裸的上身插着三四支箭矢，有的深深嵌入肌肉，有的只是擦破皮肉，随着他剧烈的动作晃动着，鲜血顺着躯干流下，混着敌人的血污，早已结成了暗红色的痂。他却浑然不觉疼痛，或者说疼痛只会让他更加狂暴。两把门板似的板斧早已砍得卷刃、沾满碎肉骨渣，被他舞得像两团黑色的旋风，泼水不进！他顶着守军更加密集、几乎是泼洒下来的箭雨和接二连三砸落的滚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竟然凭着这股蛮勇和运气，第一个冲到了涌金门那扇包着厚重铁皮、遍布刀砍斧凿痕迹却依然屹立的巨大城门下！他身后，是倒下一波、踏着同伴尸体又立刻冲上一波的梁山死士，用身体为他阻挡着侧翼的攻击，用生命为他争取这瞬息的机会。
“铁牛！快闪开！！” 一声几乎破音的暴喝从侧后方尸堆中传来。只见“金钱豹子”汤隆和“操刀鬼”曹正，带着几十个精挑细选、浑身浴血的喽啰，以一种近乎爬行的姿态，扛着几个用厚厚浸湿棉被、甚至还有从尸体上扒下来的皮甲紧紧包裹的、看起来异常沉重的大木桶，连滚带爬、踉踉跄跄地冲了过来。他们脸上满是血污、汗水混合的泥泞，眼中却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这几个木桶，正是吴用军师压箱底的、从棺材里掏出来的绝户计——“轰天雷”火药桶！里面填满了威力远胜“震天雷”的颗粒火药，掺着大量铁钉、碎瓷。为了把这几个要命的玩意儿从后营秘密运到前线，再穿过这尸山血海的死亡地带，安全送到城门洞下，一路上不知垫了多少条忠心耿耿的梁山弟兄的性命！
李逵闻声，那被杀戮充斥的大脑竟然还保留着一丝对同伴呼喊的本能反应，猛地向旁边一个狼狈却迅捷的翻滚，躲到了一处被炸塌的羊马墙（城墙前矮墙）残骸后面。汤隆、曹正等人趁机发一声喊，用尽最后力气，将几个火药桶死死抵在城门最厚实、最关键的合页和门闩位置下方。汤隆动作最快，哆嗦着从怀中掏出一大捆特制的、捻得又粗又紧的药捻子，手脚麻利地将几个火药桶的引信孔串联在一起，然后拉出老长老长一截引线，一直延伸到相对安全的距离之外。他的手指因为紧张和寒冷而不住颤抖。
城头上的庞万春居高临下，借着火光和月色，将城门下这群人鬼鬼祟祟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他虽然不认识那裹得严严实实的木桶具体是何物，但那股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送到城门下的架势，以及那粗大的、正在被接驳的引线，让他瞬间联想到了之前守军使用过的“震天雷”，一股冰寒刺骨的危机感如同毒蛇般窜上脊背，让他头皮发炸！
“不好！是火药！他们要炸城门！！！”庞万春的吼声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变了调，尖利得刺耳，“放箭！所有弓箭手，瞄准城门洞！扔火把！砸滚石！檑木！有什么砸什么！绝对不能让他们点着火！快！快啊！！！”
他的命令如同惊雷，瞬间惊醒了城头守军。虽然很多士卒不明所以，但主将那从未有过的惊恐语气让他们意识到了灭顶之灾。瞬间，更加密集、近乎疯狂的箭雨如同黑色的瀑布，朝着狭窄的城门洞区域倾泻而下！不再是瞄准具体个人，而是覆盖性射击！同时，燃烧的火把、大小不一的石块、甚至临时拆下来的城垛砖块，如同冰雹一样，带着死亡的呼啸砸落！目标只有一个——那几个人和那几根即将被点燃的引线！
汤隆刚掏出火折子，用力吹燃，还未凑近引线，一支力道强劲的弩箭便“噗嗤”一声，穿透了他的大腿！他惨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火折子脱手飞出，掉在血泥中瞬间熄灭，人也扑倒在地。曹正见状目眦欲裂，挥舞单刀拼命格挡砸下的石块和箭矢，嘶吼着：“保护引线！” 话音未落，一块拳头大的城砖狠狠砸在他的后背上，“咔嚓”一声脆响，曹正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里面似乎还夹杂着内脏碎片，扑倒在汤隆身边，眼看是不活了。周围负责护卫和搬运的喽啰更是在这饱和攻击下成片倒下，尸体很快堆积起来，几乎要将火药桶掩埋。
“军师！点不着啊！弟兄们……快死光了！” 一个满脸是血、趴在一具尸体后的头目，带着绝望的哭腔，回头向着中军方向嘶声大喊，声音淹没在箭矢破空和滚石落地的轰鸣中。
中军旗下临时搭建的望楼上，吴用脸色苍白如死人，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平日里摇动的羽扇早已不知丢到何处，双手紧紧攥着栏杆，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指甲深深嵌进了硬木里，渗出血丝。他死死盯着城门洞那如同炼狱般的景象，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最后一击正在被守军的疯狂阻击扼杀，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宋江更是急得双目赤红，嘴角甚至因为极度的焦虑和气血上涌而溢出了一缕鲜血，他猛地抓住身边鼓槌，想要再次擂鼓，手臂却颤抖得厉害。
难道……功亏一篑？所有牺牲，所有努力，都要在这最后一步化为泡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几乎令人绝望的窒息时刻！
一条瘦小黑影，如同真正的鬼魅，又如同暗夜中滑行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一堆刚刚倒下的梁山军尸体中猛然窜出！他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身形低伏，几乎贴着地面，利用尸体、阴影、甚至滚落的石块作为掩护，在箭雨和落石的缝隙中钻行，留下道道难以捕捉的残影！
是“鼓上蚤”时迁！这个梁山泊第一神偷，轻功卓绝的夜行者，不知何时已经凭借着他的看家本领，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摸到了最危险的城门附近！
“铁牛哥！曹正哥！撑住啊！” 时迁一边以诡异的步伐躲闪着攻击，一边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嗓音尖叫着，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决绝。他身形如泥鳅般滑溜，一个翻滚躲开一块砸下的碎石，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还在“噼啪”燃烧、不知是哪位阵亡同伴掉落的松明火把，看准方向，再次发力前冲！
他没有直线奔向引线，而是利用城墙根下一处因之前爆炸形成的凹陷阴影，几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折返跳跃，竟然险之又险地穿过了最密集的死亡区域，连守军弓箭手都来不及调整瞄准！眨眼间，他已滚到了引线头附近，距离那滋滋冒着火星（一点流火溅到附近）的引线末端不足三尺！
时迁根本不顾及自身安危，也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动作，他将手中的火把猛地、决绝地往那粗大的引线头上一杵！火星与浸透火药的引线接触！
“嗤——！！！”
一道醒目的、橙红色的火花瞬间从引线头爆开，紧接着，那条“毒蛇”仿佛活了过来，以惊人的速度“嘶嘶”作响着，喷吐着耀眼的火花和呛人的白烟，向着城门洞深处、向着那几个死亡木桶急速窜去！
“成了！点着了！快撤！撤啊！！！” 时迁狂喜地嘶声大喊，声音都变了调。同时，他奋起全身力气，一手一个，抓住重伤倒地的汤隆和曹正（曹正似乎还有一丝气息）的后脖领，拼了命地往后方相对安全的地带拖拽，他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城头上，庞万春亲眼看到那引线被点燃，火花飞速窜向城门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魂飞魄散！他虽然不知道这火药的威力具体有多大，但那份毁灭的气息已经让他肝胆俱裂，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
“所有人！！！退下城垛！！！快！！！找掩体！！！躲起来！！！” 庞万春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嘶吼，声音凄厉得如同垂死野兽，已经完全变调。他也顾不得指挥了，甚至来不及下达更具体的命令，凭借本能，一把拉住身边正红着眼、还要探身向城下放箭的方百花，用近乎粗暴的力气，拼命将她拖离垛口，朝着身后相对坚固的城楼门洞方向拽去！另一边的方腊，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反应过来的亲兵统领和数名精锐死死护住，簇拥着向坚固的城楼内部急退。
李逵、时迁等人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潜能，向着远离城门的方向疯狂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恨不得能肋生双翅。
所有还在城门附近数十步范围内厮杀的人，无论是杀红眼的梁山军，还是奋力阻击的守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寂静（相对之前的喧嚣）和那“嘶嘶”作响、飞速缩短、闪烁着不祥火花的引线吓住了。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他们的喉咙，连最凶悍的战士也下意识地停止了搏杀，惊恐地、茫然地望向那幽深的城门洞，望向那越来越近的火花终点。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对毁灭的极端恐惧，攥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那短短的、引线燃烧的几秒钟，在所有人感知中，仿佛被无限拉长，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时间凝固，声音消失，只剩下那“嘶嘶”声和自己狂擂般的心跳。
“轰隆隆隆——！！！！！！！”
下一瞬，一声无法用任何语言准确形容的、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恐怖巨响，猛然炸开！那不是声音，那是天地本身的怒吼，是虚空被撕裂的哀嚎！剧烈的闪光即使紧闭双眼也能感到刺痛！脚下的大地不是颤抖，而是在疯狂地颠簸、跳跃！仿佛沉睡的地龙被彻底激怒，要翻身将地面上的一切蝼蚁碾碎！
涌金门那两扇由硬木包铁、厚达尺余、历经无数次撞击而不倒的城门，在这天地之威面前，如同孩童用纸糊的玩具一般可笑。瞬间，它们就被一股无法想象、沛然莫御的毁灭性力量从内部撕扯、粉碎！不是破裂，而是分解！化成无数大大小小、边缘锋利的碎片——扭曲的铁皮、尖锐的木刺、崩碎的门钉，混合着城门洞的砖石碎块，以爆炸点为中心，呈一个恐怖的扇形，带着尖锐的呼啸，向着城内方向狂暴地喷射、扫荡！距离最近的城墙墙体剧烈摇晃，靠近爆炸点的垛口、女墙如同被巨人用手掌抹过，直接崩塌、碎裂、抛飞！一段长达数丈的城墙甚至出现了明显的裂缝和塌陷！一股粗大无比、混合着浓黑硝烟、暗红火焰和漫天尘土的蘑菇状烟尘柱，冲天而起，直上云霄，连高空的风都无法立刻将其吹散！
爆炸的冲击波如同最狂暴的海啸，以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波纹形态，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席卷！离爆炸中心稍近的士兵，无论是梁山军还是守军，连一丝反应都没有，就在那闪光和巨响中，被撕成了最细微的碎片，血肉瞬间汽化、混合在烟尘中。稍远一些的，如同被无形的、重于万钧的巨锤正面击中，全身骨骼在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五脏六腑被震成烂泥，身体像破布娃娃般扭曲着倒飞出去，在空中便已毙命。再远一些的，也被震得耳鼻出血，头晕目眩，栽倒在地，暂时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
整个涌金门战场，出现了刹那的、绝对的死寂。仿佛连风都停止了，连火焰都凝固了。所有幸存者，无论敌我，无论远近，都被这宛如天罚般的恐怖景象震慑得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冲天而起的烟柱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巨大、狰狞、冒着滚滚浓烟和余烬火光的城门缺口。那缺口边缘参差不齐，如同洪荒巨兽咧开的、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散发着硫磺、焦臭和死亡的气息。
李逵第一个从那极致的震撼中挣扎着反应过来。他晃了晃被冲击波震得嗡嗡作响、几乎失聪的脑袋，甩掉满头满脸的尘土和不知是谁的碎肉残渣，摇晃着从一堆瓦砾中爬起。他看了一眼那洞开的、再无阻碍的城门缺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或呆立、或倒地呻吟的弟兄，一股混合着劫后余生、狂喜和更加暴戾的凶悍之气直冲顶门！
“城门开了——！！！哈哈哈哈！！！” 李逵发出了一声非人般的、充满了血腥味的嚎叫，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在狂笑，“兄弟们！城门开了！杀进去啊！！！活捉方腊！！！抢钱！抢粮！抢娘们儿！！！”
这一声破锣般的嚎叫，如同点燃炸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瞬间引爆了梁山军残余部队最后仅存的、被恐惧和血腥刺激得近乎癫狂的神经！
“杀啊——！！！”
“冲进去！！打破杭州！！！”
“替天行道！！！”
残存的梁山军，从最初的震撼中苏醒，随即被狂喜和杀戮的欲望彻底吞噬。他们如同终于冲破堤坝、再无约束的毁灭洪流，又如同饿红了眼睛、发现猎物致命破绽的狼群，发出各种意义不明的怪叫、嘶吼、狂笑，红着眼睛，喘着粗气，踩着还在燃烧的木头残骸、滚烫的砖石、以及同伴甚至敌人的破碎尸体，从那巨大的、冒着烟的缺口处，汹涌澎湃、争先恐后地冲进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杭州城！阵型？纪律？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最原始的冲动——冲进去，杀戮，抢夺，征服！
“挡住！快给老子挡住！长枪队上前！弓弩手，覆盖缺口！” 庞万春从城楼门洞的废墟尘土中挣扎着爬起，咳出几口带着黑灰的鲜血，半边身子被震得麻木，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耳鸣。但他到底是宿将，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声嘶力竭地朝着周围同样七荤八素的守军大吼。然而，爆炸的震撼太强烈了，靠近缺口的守军非死即伤，幸存者也大多失魂落魄，建制被打乱，军官找不到士兵，士兵找不到长官，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成建制的抵抗。只有零星的、自发的小股守军，靠着本能和勇气，试图用血肉之躯去堵那汹涌的人潮，瞬间就被淹没、撕碎。
方百花被庞万春及时拉开，躲过了最直接的冲击，但也被震得气血翻腾，梨花枪都险些脱手。她银牙几乎咬碎，看着敌军如潮水般涌进她誓死保卫的城市，挺枪就要带着身边还能动弹的女兵和亲卫冲下城墙，去堵那致命的缺口。
“郡主！不可！！！” 一声焦急的嘶吼，韩冲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脸上满是烟尘和一道血痕，他死死拦住方百花，“缺口已失，敌军气势正盛，此刻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徒增伤亡！当务之急是放弃城墙，退入城内！利用街巷狭窄，房屋复杂，节节抵抗，拖住他们，消耗他们！绝不能让他们一鼓作气冲垮我们的防线！”
方百花眼中含泪，满是悲愤和不甘，但她知道韩冲说得对。看着那些疯狂涌入的敌军，再看看周围惊魂未定、伤亡惨重的守军，硬堵已经不可能了。
一直保持着惊人冷静的方腊，此刻在亲兵的严密护卫下，站在稍远处一座未被严重波及的敌楼内，透过观察孔，冷冷地看着如决堤之水般涌进城内的梁山军，脸色铁青，但眼神深处依旧是一片冰封的湖面，不起波澜。他知道，最坏的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杭州城的城墙，被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突破了。接下来，将是更加残酷、更加考验意志和韧性的——巷战。
“传朕旨意！”方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冰冷和决断，穿透了周围的嘈杂，“放弃城墙！全军有序退入城内！依托街巷、房屋、坊市，步步为营，层层阻击！庞万春！”
“臣……臣在！”庞万春踉跄着靠近。
“你速去组织还能集结的长枪手、刀盾手，在主要街道设立街垒，利用房屋转角，组成长枪阵，务必堵住敌军向城内核心区域突进的通道！不求全歼，但求迟滞！”
“得令！”庞万春抹了把脸，转身嘶吼着去收拢部队。
“方百花！”
“臣在！”方百花立刻应道。
“带你麾下女营及所有擅射之士，立刻分散，占据城内高处屋顶、阁楼、钟鼓楼！以弓箭、弩箭、火铳（若有）狙杀敌军头目、旗手，骚扰其后续部队，支援地面街垒！记住，灵活机动，打了就走！”
“遵命！”方百花眼中重新燃起战火，领命而去。
“韩冲！”
“末将在！”
“带你侦察司所有人手，换上便装或敌军衣甲（若有机会），混入敌军侧翼或后方，散入街巷。你们的任务不是正面厮杀，是偷袭、放冷箭、设置简易陷阱、散布谣言、袭击落单小队、焚烧敌军可能的物资聚集点！总之，用一切办法，拖慢他们的推进速度，制造混乱，让他们每一刻都不得安宁！”
“末将明白！”韩冲眼中闪过狼一般的幽光，迅速消失在阴影中。
命令如同救命稻草，让陷入混乱和恐慌的守军逐渐找到了主心骨。在军官们的拼命呼喝和组织下，守军开始从城墙废墟上撤退，虽然狼狈，却并未完全崩溃。他们利用对杭州城大街小巷的熟悉，在燃烧的废墟和狭窄的街巷中，与汹涌而入、但同样因为突入陌生环境而有些混乱的梁山军先锋部队，展开了更加残酷、更加血腥、也更加考验单兵素质和意志的搏杀。每一道坊门，每一处街角，每一座稍显坚固的房屋，都可能瞬间变成新的屠宰场。
杭州城，这座东南最繁华的锦绣之地、人间天堂，此刻，在震天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哀嚎声以及熊熊火光中，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吞噬生命的血肉磨盘。巷战，这座城市的第二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血肉防线，已然展开。每一寸熟悉的土地，都注定要被更多的鲜血反复浸泡、染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