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骨洞的入口,如同巨兽痉挛的喉咙,那些粗壮搏动的菌索就是它的声带,无声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洞口弥漫出的空气,带着比外面浓郁数倍的甜腥和一种更深沉的、类似陈年墓穴的腐朽气息。
阿穆将猎刀横在身前,率先弯腰钻了进去。他的身影瞬间被洞内更加浓重的黑暗吞噬,只有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带回沉闷的回响。
陈萱搀扶着林海,紧随其后。一踏入洞内,林海就感觉像是撞进了一张无形而粘稠的蛛网。左臂伤口的剧痛和麻痒骤然加剧,那灰白荧光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闪烁,几乎要透出包裹的布条!更可怕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皮肉下的菌丝正以前所未有的活性疯狂扭动、生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带着一种近乎欢愉的躁动,拼命想要冲破束缚,与这洞内的某种存在连接!
“呃……”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右手死死抠住旁边湿滑冰冷的岩壁,才勉强没有跪倒。汗水瞬间浸透全身,眼前金星乱冒。
“林海!”陈萱惊呼,用力撑住他。
走在前面的阿穆立刻停下,回头看来。借着洞外透进的微弱天光和林海手臂那诡异的荧光,他看到了林海痛苦扭曲的脸和那躁动不安的伤臂。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它’……在这里面……太强了。”阿穆嘶哑道,语气带着深深的忧虑,“你……还行吗?”
林海大口喘息着,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异常艰难。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洞穴深处那片更深邃的黑暗,那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有无数细碎的低语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走。”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都到了这里,没有回头的道理。
阿穆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转身继续引路,但脚步放慢了许多。
洞穴内部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但地势向下倾斜,越来越深。岩壁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菌毯,提供了唯一的光源,将这幽闭的空间映照得一片鬼气森森。脚下是湿滑黏腻的、同样布满菌斑的碎石路,行走其上,需要万分小心。
越往深处,空气越是污浊,那股甜腥腐朽的气味几乎令人作呕。岩壁上的菌毯颜色也逐渐加深,从灰白转向一种更加不祥的、带着暗紫的色泽,搏动的频率也更快,仿佛整座山洞都是一个活着的、正在缓慢呼吸的巨大器官。
林海的状态越来越差。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漂浮在粘稠的泥沼上,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左臂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疼痛,而是一种被同化、被吞噬的可怕感觉,仿佛那条手臂正在逐渐脱离他的控制,变成一个独立的、充满恶意的活物。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觉得自己的皮肤下,正有无数细小的菌丝在沿着血管向心脏和大脑蔓延。
“坚持住,林海!就快到了!”陈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恐惧,却依旧坚定地搀扶着他,一步步向下。
阿穆突然再次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他侧耳倾听着什么,脸色凝重。
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阵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在湿滑地面上拖行的声音。
三人瞬间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的岩壁。
那拖行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借着岩壁菌毯的光芒,一个扭曲的身影缓缓从拐角后爬了出来。
那又是一个“菌傀”!
但这个菌傀的状态更加糟糕,它下半身似乎已经完全瘫痪,只能用手臂拖着身体前行,身上覆盖的菌痂大片剥落,露出底下腐烂发黑的皮肉,散发着浓烈的恶臭。它似乎没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三人,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洞穴中爬行,发出无意义的呜咽,那双灰白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上方,仿佛在祈求解脱。
阿穆紧握着猎刀,却没有立刻攻击。他看着那个垂死的菌傀,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菌傀爬过他们藏身的位置,继续向着洞口方向拖行而去,最终消失在来时的黑暗中。
“……它……想出去?”陈萱颤声问道。
阿穆沉默地摇了摇头,嘶哑道:“……是‘它’……在排斥没用的‘零件’。”
这话让陈萱和林海都感到一股寒意。这些菌傀,在这些诡异菌类面前,竟然只是可以随意丢弃的“零件”?
这个小插曲让洞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他们继续向下。又前行了数十米,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
洞窟中央,是一个更加深邃、颜色如同墨汁般的潭水,与外面的黑水潭似乎相连,水面上漂浮着更多蠕动着的菌膜和未知的腐烂物。而在潭水的对面,洞窟的尽头,岩壁之上,赫然镶嵌着一片巨大的、如同蜂巢般密集的、由灰白色菌丝和某种未知暗沉物质共同构筑而成的复杂结构!
那结构缓缓搏动着,散发出比岩壁菌毯强烈数倍的灰白荧光,将整个洞窟映照得如同白昼!无数粗细细细的菌索如同血管神经网络般,从这“蜂巢”核心蔓延出来,连接着洞窟的四面八方,甚至深入潭水之中!
这里,就是禁地的核心?菌类的“心脏”所在?
林海在看到那巨大“蜂巢”的瞬间,左臂的荧光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伤口的布条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崩开!皮肉之下,那些菌丝疯狂舞动,仿佛在朝拜它们的君王!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拉扯力,从那“蜂巢”方向传来,拽着他的身体就要向前扑去!
“啊——!”林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右手死死抓住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指甲瞬间崩裂,鲜血淋漓!他的身体被两股力量疯狂撕扯,几乎要裂开!
“林海!”陈萱惊恐万状,拼命抱住他的腰。
阿穆也脸色大变,上前帮忙死死按住林海。
而就在这时,那巨大的“蜂巢”似乎被林海体内的剧烈反应和那声惨叫惊动,搏动的频率猛地加快!整个洞窟都随之轻微震动起来!潭水表面泛起不正常的涟漪!
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庞大的精神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啸,朝着三人席卷而来!
洞窟深处,那“蜂巢”核心的荧光最盛处,似乎有某个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东西……正在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