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在驶往县委的路上平稳前行,车内的气氛却如同拉满的弓弦。
高剑亲自开车,何尘坐在副驾,两人都沉默着。
那个记载着关键证据的U盘和黑色笔记本,此刻就放在何尘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仿佛有千斤重。
“何镇,直接捅到县纪委和秦书记那里,动静会不会太大了?”高剑目视前方,声音压得很低。
“刘勇毕竟是工商局副局长,实权人物。还有那个前派出所长孙福,虽然调走了,但在公安系统里还有不少关系。”
何尘的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语气平静却坚定:
“剑哥,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他们动用渣土车撞向女人和孩子开始,这就注定不是小打小闹。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现在证据指向了他们,如果我们因为顾忌而手软,不仅老猫凶多吉少,我们,还有清江镇刚刚打开的局面,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你把证据带回去给秦书记,本身就是最正确、也是最必要的程序。只有她这个层面,才能调动纪委,才能真正触及到刘勇这个级别的干部。我们是在她的棋盘上做事,必须相信她的判断和魄力。”
高剑缓缓点头,何尘的话驱散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他踩下油门,车辆加速向着县委大楼驶去。
……
秦娅的办公室,窗帘半掩。
她仔细地听着何尘的汇报,同时快速浏览着高剑复制的证据材料。
当看到“刘勇”的名字和那些清晰的转账记录时,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但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仿佛早已料到水面之下藏着巨鳄。
“资金来源是永昌商贸,通过王老五的昌运公司走账,最终流向刘勇指定的亲属账户……时间、金额、账户信息,都很清晰。”
秦娅放下材料,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这个刘勇,是方县长那条线上的人,之前在一些工业用地审批和市场监管问题上,就表现得有些‘灵活’。”
她抬起眼,看向何尘和高剑,目光深邃:“你们这次做得很好,切入点精准,证据固定得也很扎实。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涉黑案件,而是典型的官商勾结、利益输送,背后很可能牵扯到更复杂的权力网络。”
何尘沉声道:“秦书记,我们担心打草惊蛇。刘勇在县里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
“惊蛇是必然的。”秦娅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从你们突击检查昌运公司开始,蛇就已经被惊动了。现在的问题不是惊不惊,而是如何把它揪出来,而不能让它缩回洞里,或者……狗急跳墙。”
她转过身,语气变得无比严肃和果断:“何尘,高剑,你们听着。涉及县管干部,已经超出了你们,甚至县公安局单一部门的职权范围。接下来的主攻手,要换成县纪委。”
“你们的任务有三点。”她清晰地下达指令。
“第一,严格保密。今天在这里汇报的内容,仅限于我们三人知晓,在纪委正式介入前,绝不能泄露半分。
第二,继续由公安层面,以查办王老五团伙刑事案件为由,保持高压态势,麻痹对方,为纪委调查创造时间和空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们专案组要全力配合县纪委,提供一切必要的证据和支持,但绝不可擅自行动,尤其是对刘勇和孙福的调查,必须由纪委主导。”
“明白!”何尘和高剑齐声应道。秦娅的部署条理清晰,层次分明,既展现了打击的决心,又严格遵守了组织程序和斗争策略。
“好,你们先回去。”秦娅坐回座位,拿起了内部的红色电话,“我立刻和纪委杨书记沟通。记住,稳住阵脚,等待时机。”
何尘和高剑对视一眼,知道一场更高层级、更考验耐心的较量,即将拉开序幕。
……
返回清江镇的车上,何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秦娅的简短信息:“已沟通,纪委高度重视,秘密初核已启动。你们按计划进行。”
何尘把信息给高剑看了一眼,两人心中大定。
“剑哥,加大对外围的侦查力度,特别是对王老五那几个核心手下的监控。刘勇那边我们现在动不了,但可以从王老五这里找到更多指向他的线索,也能给纪委调查提供更多弹药。”何尘部署道。
“放心,我让兄弟们二十四小时轮班,盯死他们!”高剑摩拳擦掌。
……
与此同时,县工商局副局长办公室。
刘勇放下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年近五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眼袋浮肿,眼神里透着一股精明和慌乱。
刚才电话是他安插在公安系统的一个老关系打来的。
语气隐晦地提醒他,清江镇王老五的案子,县局层面查得很紧,而且风向有点不对。
似乎不止是针对黑恶势力那么简单,让他“最近谨慎点,把屁股擦干净”。
“何尘……高剑……秦娅……”刘勇喃喃自语,手指烦躁地敲着桌面。他没想到,几个镇里的干部,竟然能把事情捅到这么大。王老五那个蠢货,做事不留余地,现在火烧连营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自己在县里经营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根脚的。
方县长那边,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当务之急,是处理好收尾。
他拿起另一部不常用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压低声音:“……是我。最近风头紧,之前那些账目和往来,全部清理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要留!……对,尤其是和王老五那边的……最近不要再联系了……”
放下电话,他走到窗边,看着县委大楼的方向,眼神闪烁不定。
他知道,真正的风雨,恐怕就要来了。
他现在只能祈祷,自己织就的关系网足够牢固,能够撑过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