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的轮胎最终停在阿根廷乌斯怀亚的港口时，咸湿的海风正裹着南半球的凉意扑面而来。这座被称作“世界尽头”的小城，街道两旁的彩色木屋上还挂着未融化的积雪，远处的火地岛雪山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视线尽头，一艘通体银白的巨轮正静卧在湛蓝的海面上——那就是他们要搭乘的世界首艘“零碳破冰船”，船身侧面印着的绿色叶片标志，在海风里轻轻晃动，像是在宣告这场旅程的环保初心。
从房车到滚装船，再转乘火车穿越火地岛的荒原，三天的联运让姜稚怀里的煤球都多了几分倦怠，此刻正蜷在她的帆布背包里，只露出一只毛茸茸的耳朵。登船安检口前，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笑着递来一个印着极地基金会标志的黑色礼盒，声音温和：“姜稚女士，这是为您准备的‘极地装备盲盒’，专门适配南极的特殊环境与演讲需求。”
姜稚接过礼盒，指尖触到盒面的冷感，心里泛起一丝期待。打开的瞬间，三样设计精巧的装备映入眼帘：最上面是一只通体透明的口罩，边缘缀着细细的银色纹路，说明书上写着“可变光材质，一键切换透明\/雾化模式”——透明模式可保证交流时的面部表情传递，雾化模式则能在需要“隐藏”时隔绝视线；中间是一枚小巧的骨传导麦克风，通体黑色，仅比硬币略大，标注着“贴于颌骨即可收音，轻声说话也能转化为清晰音量”；最下面躺着一条银灰色的腕带，材质柔软如丝绸，竟是宇航员同款“情绪腕带”，功能说明里写着“实时捕捉心率，将心跳频率转化为对应的舞台背景色，红色代表紧张，蓝色代表平静，紫色代表愉悦”。
“哇，这装备也太酷了吧！”身后传来社牛网红们的惊叹声，几个穿着亮色羽绒服的人已经举起手机自拍，手里的盲盒在镜头前晃得耀眼，“我要试试这个可变光口罩，雾化模式也太适合社恐了吧！”“这个情绪腕带好有意思，我现在心跳肯定是紫色的，马上要去南极了，超兴奋！”
喧闹声中，姜稚悄悄退到甲板的角落。这里靠着船舷，能看到远处雪山与海面的交界线，海风把头发吹得有些乱。她蹲下身，假装整理背包里煤球的窝，实则用猫身上柔软的橘色毛发轻轻盖住手腕上的情绪腕带——刚才试戴时，腕带瞬间从初始的淡蓝色变成了刺眼的“警报红”，闪烁的频率快得像要跳出来，和周围网红们稳定的紫色、蓝色形成鲜明对比。
煤球像是察觉到她的紧张，从背包里探出头，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腕，发出软软的“喵呜”声。姜稚轻轻摸了摸它的头，深吸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她知道，从登上这艘破冰船开始，离南极的“光晕演讲”就越来越近了——450秒的全球直播，零下40c的严寒，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科考队员注视的目光，这些画面在脑海里交织，让她的心跳始终无法慢下来。
“需要这个吗？”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姜稚抬头时，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是陆宴州。他穿着一件深绿色的冲锋衣，手里拿着一颗白色的晕船糖，包装纸上印着可爱的企鹅图案，和他平时在商业场合的严谨模样截然不同。
姜稚愣了愣，下意识地想把手腕往身后藏，却被陆宴州轻轻按住了手背。他没有去看她腕带上闪烁的红色，只是把晕船糖递到她面前，声音放得更柔：“刚才听船员说，过德雷克海峡时可能会有风浪，提前吃颗糖能舒服点。”
“你怎么会在这里？”姜稚接过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温热的触感让她稍微放松了些。她记得陆宴州是边疆教育基金会的理事，之前只在视频会议里见过几次，没想到会在这艘破冰船上遇到他。
“我是这次南极科考的随行观察员，负责记录‘Silent Garden’项目在极地环境的延伸可能性。”陆宴州在她身边蹲下，目光落在煤球身上，语气自然地转移了话题，“煤球好像有点晕船，要不要把它抱出来透透气？”
姜稚顺从地把煤球从背包里抱出来，小家伙立刻蜷在她的怀里，尾巴轻轻搭在陆宴州的手背上。陆宴州没有碰它，只是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轻声说：“放心，我不逼你说话，也不会问你关于演讲的事。这次旅程，我只是陪你到终点的人——如果你想聊天，我可以听；如果你想安静，我们就一起看海。”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阵暖风，吹散了姜稚心里的紧绷。她看着陆宴州的侧脸，他正望着远处的雪山，目光平静，没有丝毫探究的意味。腕带上的“警报红”似乎也慢了些，渐渐变成了淡红色，闪烁的频率柔和了许多。
“我……”姜稚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我有点怕。不是怕冷，是怕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不出话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陌生人说起自己的紧张，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反而觉得心里轻松了些。
陆宴州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头：“很正常。我第一次在国际会议上发言时，手都在发抖，最后是盯着台下的一盆绿植才说完的。”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她，眼神真诚，“其实不用把‘450秒’当成任务，就当成和一群朋友分享故事——你在火星种番茄的故事，边疆孩子画黑板报的故事，这些都是你亲身经历的，比任何演讲稿都动人。”
姜稚低头看着怀里的煤球，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她想起在火星模拟舱里，自己对着番茄苗说话的样子；想起收到边疆孩子照片时的感动；想起贺星灼爷爷说的“安静的坚持”。这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过，腕带上的淡红色渐渐变成了淡粉色，然后慢慢过渡到平静的淡蓝色。
“谢谢你。”姜稚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释然的笑意。陆宴州笑着摇摇头，指了指船舷外：“快看，有企鹅！”姜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几只黑白相间的企鹅正在海面上跳跃，身后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浪花，可爱的模样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甲板上的喧闹声依旧，社牛网红们还在兴奋地自拍，但姜稚已经不再觉得格格不入。她靠在船舷上，怀里抱着煤球，身边坐着安静的陆宴州，看着远处的雪山与企鹅，感受着海风拂过脸颊的凉意。腕带上的淡蓝色稳定地闪烁着，像此刻她平静下来的心跳。
零碳破冰船缓缓驶离港口，朝着南极的方向前进。船身切开海面，留下一道白色的航迹，像是在雪地上画出的起跑线。姜稚知道，前方还有德雷克海峡的风浪，还有零下40c的严寒，还有那场充满挑战的“光晕演讲”，但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因为她知道，这段旅程里，她不是一个人。
怀里的煤球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回应她的心情。姜稚摸了摸它的头，又看了看身边的陆宴州，心里充满了踏实的暖意。她拿出盲盒里的骨传导麦克风，轻轻贴在颌骨上，对着海面轻声说了一句：“南极，我来了。”
麦克风里传来清晰的声音，带着海风的温柔，消散在辽阔的海面上。腕带上的淡蓝色，悄悄变成了带着期待的淡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