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仔青带来的消息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和盛义总坛的大堂里轰然爆开，刚才还因为兼并和成功而弥漫的轻松气氛瞬间凝固。
小鼍龙！倾巢而出！一千精锐！六大红棍！十三太保！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足以让祭赛国水域任何一家社团龙头感到头皮发麻。
大堂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能听到一些粗重的呼吸声和一些小妖下意识吞咽口水的声音。
就连刚刚投靠、士气正旺的和盛义老兄弟们，脸上也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惧意。小鼍龙的凶名，那是实打实杀出来的。
奔波霸脸上的那点懒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立刻咆哮或者慌乱，只是微微眯起了那双鲶鱼眼，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轻响，陷入了沉思。
整个大堂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红棍蛇佬棍面色凝重地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
“霸爷，情况不妙。先不说小鼍龙那变态的战斗力，光是他手下那六大红棍，就没一个善茬。”
他掰着手指头数：“蛮牛蜃，原来是黑水河上游的社团坐馆，一手蜃气幻术玩得出神入化，当初小鼍龙打他，都费了好大功夫才破掉他的幻境。”
“烈火鼋，老牌子社团‘砗磲帮’的双花红棍，防御力惊人，攻击还带火毒，难缠得很。”
“独眼鳝，独行杀手出身，阴狠毒辣，速度奇快，擅长偷袭，据说从没失手过。”
“狂人蛟，听说有稀薄的蛟龙血脉，力大无穷，打起架来不要命，是个疯子。”
“宽嘴勇和黑风鲢，也都是原来一方水霸，被小鼍龙打服收编的，实力绝对玄通期往上走。”
蛇佬棍叹了口气：
“这六个，随便哪一个单拎出来，放到祭赛国哪片水域，都是能自立山头当大佬的主。还有那十三太保，都是小鼍龙从底层提拔起来的亡命徒，个个身经百战，配合默契，是专门用来冲阵斩将的尖刀。我们这边……”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弟兄人数是凑得差不多了，一千多号人。但中层骨干太薄了。能打的，满打满算就我、青眼虾，加上太子哥那边原来的四五个打仔。酒鬼蟹还躺着重伤未愈。真要拉开阵势硬碰硬……胜算，不到三成。”
这些话，像冰冷的河水，浇在每个人的心头。
奔波霸敲桌子的手指停下了。
他何尝不知道小鼍龙的厉害？
前世看《西游记》电视剧，那家伙可是能跟西海龙太子摩昂打得有来有回的主！
摩昂是什么级别？正经的西海储君，太乙仙位的真龙！
哪怕猴子当时可能没出全力或者碍于辈分不好意思下死手，但小鼍龙的实力绝对是杠杠的！
自己这点“一骗二挠三吐泡泡”的伎俩，对付个乌头螯还行，对付这种级别的“杂交龙兽”，估计人家一鞭子下来自己就得跪。
再看看自己手下这帮兄弟，忠心是没得说，敢打敢拼，但硬件差距太大了。
这就好比一群拿着砍刀的街头古惑仔，要去硬刚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人数多点有啥用？纯纯送人头！
经历过上次差点被乌头螯团灭的教训，奔波霸现在冷静得一匹。
头铁硬刚？那是傻逼行为！活着才有输出，赢才是硬道理！
面子？面子值几个钱？能当饭吃还是能挡刀？
他背着手，开始在大堂里踱步，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完全没了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波仔看着自家老大这样，有点心疼，小声嘀咕：
“霸爷……压力别太大……要不……我让厨房给您炖个王八汤补补？听说那玩意儿大补……”
旁边几个本体是王八的小妖吓得一哆嗦，惊恐地看着波仔，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蛇佬棍却暗暗点头。他从奔波霸的凝重里，看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深思熟虑。
这位霸爷，不再是那个只知道猛冲猛打的莽夫了，他开始真正像一个社团大佬一样思考问题，权衡利弊，计算得失。
这种转变，让他心里既欣慰又隐隐有些期待——自己这次，或许真的跟对人了？
这条鲶鱼精，未来的成就恐怕不止一个碧波潭。
过了好一会儿，奔波霸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太子达：
“太子哥，问你个事。之前你们和盛义在卧牛湖，油水最足，来钱最快的地盘是哪几个？”
太子达虽然不明白奔波霸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立刻回答：
“要说收陀地（收保护费）最旺的，肯定是飞水街的赌档，那是销金窟，日进斗金。然后是东岭滩的酒楼和夜店，那些搞情调的、谈生意的都爱去，规费也不少。再就是五眼洼的红灯区，嘿嘿，你懂的，那些蚌精、鱼女开的馆子，生意火爆得很。这三个地方，加上现在帮总堂出货的东滩口和南货场两个泊船位，每个月稳稳能收上来四五十万天地宝钞的规费。其他那些小档口加起来，也就这个数。”
奔波霸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点了点头，忽然问道：
“如果我把飞水街、东岭滩、五眼洼，还有东滩口、南货场这两个码头，暂时划出来，当做这次应对小鼍龙的‘公关费’，行不行？”
“公关费？”太子达一愣，没太听懂这个现代词，但意思明白了，就是拿这些地盘和码头的收益去办事。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没问题！霸爷！现在整个堂口都是你的，你怎么决定，我全力支持！一切为了社团！”
“好！”奔波霸要的就是这句话，但他接下来的操作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他转头就对波仔下令：
“波仔，听见没？从下个月开始，总堂‘水运’生意里，每月划出五十万天地宝钞，单独拨给卧牛湖分堂，补偿太子哥他们的‘损失’！连续拨半年！”
“霸爷！这不行！”太子达急了，
“这本来就是总堂的产业，收益自然归总堂支配！我怎么能要这个钱？”
奔波霸大手一挥，态度坚决：
“太子哥！我说过，跟我奔波霸混，绝不会让兄弟吃亏！你并堂口是信我，我拿你的地盘办事是天经地义，但该给你的补偿，一分不能少！这事就这么定了！波仔，记下了没？”
波仔赶紧点头：“记下了，霸爷！每月五十万，拨半年！”
太子达和原和盛义的骨干们感动得无以复加，这大哥，太讲究了！
紧接着，奔波霸语不惊人死不休，对刚刚喘匀气的飞仔青命令道：
“飞仔青！你立刻动起来，发动你手下所有能动的‘草鞋’和‘蓝灯笼’，全撒出网去！通过一切渠道，给我联系祭赛国境内，所有叫得上号、有点本事的散修妖仙、魔王洞主！不管他是人是妖是鬼是魔！只要不是天庭或者灵山有编制的，只要觉得自己有两下子，愿意来给我奔波霸撑场子的！两天之内，赶到卧牛湖和盛义总坛报到！”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八度，掷地有声：
“告诉他们！我奔波霸撒下英雄帖，广招贤才！不管之前有没有过节，是不是认识，只要来了，能出手帮忙！人手十万天地宝钞！现金结算！绝不拖欠！要是特别能打，立了功的，另算花红，价格翻倍！”
“嘶！”
整个大堂里，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奔波霸这大手笔惊呆了！
祭赛国水域广阔，隐居的、独自修炼的、占个小山头称王称霸的散修妖仙，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其中修为不错，能称得上“高手”的，起码三四十号人！
要是真按霸爷这说法，人手十万！
那随随便便就得撒出去三四百万天地宝钞！
这还没算可能有的花红奖金！
黑龙堂是有点家底，尤其是合并了和盛义、又搞着走私，但一下拿出这么多现金，绝对伤筋动骨！
甚至可能掏空流动资金！
“霸爷！三思啊！”蛇佬棍都忍不住劝道，
“这……这代价太大了！而且招来的人良莠不齐，未必真心出力啊！”
“是啊霸爷！咱们弟兄拼一把，未必会输！”太子达也劝。
“拼？拿什么拼？拿弟兄们的命去填吗？”
奔波霸扫视他们一眼，眼神锐利，
“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真的没了！我奔波霸别的没有，就是有点钞能力！这次，我就用钱砸出一条生路来！”
他根本不给他们再劝的机会，直接对波仔下达了一连串更惊人的命令：
“波仔！你亲自跑一趟！立刻带五十个得力弟兄，用最快速度赶回碧波潭总堂！咱们的师爷，以我的名义，打开总堂宝库，把所有能动用的现金，全部提出来！记住，是全部！一块宝钞都不能留！”
“另外！”他看向一个机灵的小头目，
“你，立刻去沉月河港口，找大总管阿善！让他也一样，把港口账上所有流动资金，全部提现！然后，你们两边汇合，波仔你再从总堂调一百个精干弟兄，负责押运！务必在两天内，把所有的钱，安全送到这里来！路上谁敢打这批钱的主意，格杀勿论！”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所有人都彻底傻眼了，大脑几乎停止思考。
霸爷这不是要死磕，这是要梭哈啊！这是要把全部家当押上去，跟小鼍龙玩一把惊天豪赌！
波仔嗓子发干，颤声问：“霸……霸爷……全……全部提现？那总堂和港口……日常运营……”
“暂停！所有非必要开支全部暂停！一切给这次让路！”奔波霸斩钉截铁，“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快去！”
波仔看着奔波霸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知道再说无用，猛地一跺脚：
“明白了，霸爷！我这就去！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点齐人手，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奔波霸，眼神里充满了震撼、不解，但隐隐的，还有一种被这种疯狂赌徒般的魄力所点燃的狂热。
奔波霸深吸一口气，看着众人，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尖牙：
“都看着我干嘛？该干嘛干嘛去！蛇佬棍，加强戒备，多派哨探，我要时刻知道小鼍龙到哪了！”
“太子达，安抚弟兄，准备好接待大佬们来助拳的‘朋友们’！”
“其他人，检查兵器，养精蓄锐！”
“咱们这次，就和小鼍龙玩玩！看是他的拳头硬，还是老子的钱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