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翊率部浴血奋战,每一场战役都惨烈得如同绞肉机。
他数次身陷绝境,子弹曾灼烧他的衣襟,弹片曾划破他的臂膀。
但总在千钧一发之际。
那枚贴身的、顾清澜亲手为他系上的护身符会微微发烫,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壁垒将最致命的伤害悄然化解。
他最终回来了。
带着一身硝烟伤痕和一场惨胜。
势力折损大半,但根基未失。
更在至关重要的几场战役中,奇迹般地扭转了原本必败的局势。
团团在顾清澜识海中发出冷静的电子音:【警告:检测到历史关键节点偏离~】
结算显示,因主人介入。
重要人物霍翊生存概率提升至82%,局部历史轨迹已发生显着偏离。
【请注意,此偏离属重大变量,后续影响仍在评估。】
而顾清澜凝视那枚黯淡的护身符,灵力已然耗尽。
这本预示霍翊此去绝无生路。
夜深人静,书房里只余一盏孤灯。
霍翊脱下染血的外套,露出底下缠绕着绷带的胸膛。
他将那枚看似寻常的护身符放在桌上,推至顾清澜面前。
顾清澜看着他满身的伤,手指微颤,却只是轻轻抚过护身符上细密的纹路。
“惨胜也是胜。你回来了就好。”
她叹了口气,像是回应识海中的系统,又像是说给眼前的男人听。
“不过,大的浪潮方向,不会因此改变。”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霍翊深深地看着她,目光掠过她看似平静的眼眸,最终落在那枚护身符上。
他没有追问那匪夷所思的好运从何而来,也没有点破数次绝处逢生时那不合常理的瞬间。
只是伸出手,覆盖住她放在护身符上的手,声音沙哑:
“我知道。”
他缓缓道:“好几次,我本以为必死无疑。”
“是它……是你给的这东西,护住了我心脉一线生机。”
他没有用运气,而是用了护住这个词。
他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仿佛在触摸那层看不见的、却真实存在的屏障。
“清澜,”
他抬起眼,眼中是历经生死后的沉淀与通透。
前世的执念、今生的抱负,在那尸山血海里似乎已然偿尽。
“外面的仗,或许还要打很久。但我的仗好像已经打完了。”
后面是内战,他不想参与。
他微微用力,握紧她的手。
“后半辈子,只想和你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平安度过。”
硝烟散尽。
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灯下她的身影而已。
……
三日后。
北平铁狮子胡同,陆军部议事厅。
空气中弥漫着雪茄与茶水的沉闷气息,众将领正在巨大的军事地图前争论不休。
是继续抗日?
还是听从南京的命令,去剿“匪”?
霍翊骤然起身。
在总长阴沉的目光与同僚惊愕的注视下,将代表兵权的印信重重按在桌上。
震得茶杯一跳,茶水晕染了身旁齐昭南的袖口。
“这担子,你来挑。”
他声音不大,却像子弹击穿了喧哗。
不等满室死寂化为哗然。
军装大衣已决绝地扫过门槛,踏入北平冬日的寒风之中。
副官韩世尧疾步跟出来,急声道:“大帅,真就这么退了?姓齐的……可是铁了心要投那边?”
如今国内另一股不容小看的势力崛起,齐昭南可是那边的人。
霍翊侧过头,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怎么,你想留下?”
韩世尧一怔,随即也笑了。
“从德国留学便跟着您,如今自然还跟您走。”
他声音更沉,“去哪都跟。”一辈子都跟着大帅。
霍翊欣慰笑了,随即想到一件事,交代道:“你去把药厂秘密移交齐昭南。”
他已从清澜那里知晓了历史的走向。
今日埋下这枚暗桩,只为将来风云变色时,能有一个回旋的余地。
韩世尧顿时明白大帅的意思,“属下明白。”
霍翊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踏入暮色,直向百乐门的方向。
顾清澜还在那儿等着他。
百乐门舞池流光溢彩,香水与爵士乐搅成暧昧的旋涡。
霍翊穿过嬉笑的人群,看见顾清澜正倚着鎏金柱,一位金发年轻外交官执着她的手,行了个吻手礼。
而她笑得极为招人。
霍翊紧紧皱眉,大步向前,直接伸手揽过顾清澜的腰肢带入怀中。
外交官被吓了一跳,愣了几秒才认出,这个不速之客的军官是顾女士的丈夫。
他匆忙点了下头,赶紧走开。一股失望涌上心头:“顾女士太迷人了。真见鬼,她居然有丈夫了。”
三楼,两人的私密房间内。
两人坐在沙发上,霍翊目光灼灼看着她,等她给他解释。
“不是你说让我忘了你嘛!我正在努力。”
顾清澜就势靠在他肩头,一脸无辜地说:“我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或许我可以远嫁海外,免得守寡。”
霍翊那眸中怒火似要喷薄而出,却在转瞬之间,化作无奈的笑。
他去战场前故意说得狠话,她原封不动砸回来。
他幽幽地问:“你就这么想改嫁?”
他还没死呢!
就算他真要赴死,他也说不出口让她改嫁。
这气人,又记仇的女人,他绝不能死!
改嫁,想也别想。
上辈子她怎么过得,他不想去深究,但这辈子只要他还在,她休想离开他。
他泄愤地在她后腰软肉上,轻轻捏了捏,才说:
“夫人所言极是。既然要远渡重洋。”
“不如就去德国柏林。我的德国工程师同学来信说,那里正为奥运建造着惊人的场馆,值得一看。”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放弃一切的松弛。
“或者去香港半岛酒店,在顶层套间边品酒,边欣赏维多利亚港里列强的舰船?”
“你挑。”
顾清澜忍不住轻笑出声。
去这两个地方,简直找死!
顾清澜唇角微勾,手指抚了抚他的肩章:
“去柏林提前预习闪电战?”
她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
“亲爱的,咱们这张东方面孔,怕是还没进观摩席,就要先领到盖世太保的监狱一游了。”
见他瞳孔骤缩,她转而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千斤重。
“香港?”
“下午茶是精致,但如今那岛上乱得很。”
“大帅想要插手,先得让和胜和吐出弥敦道的赌档,再跟那些老牌堂口谈妥九龙城寨的烟土。”
“现在街上飞溅的血,比红茶里的方糖还多。这茶,怕是烫嘴。”
她蓦地回头,目光锐利。
“你带一个师够不够?”
霍翊手指在她腰间一顿,随即低笑,将她搂得更紧。
“这么吓人?”
他蹭了蹭她的头发,语气纵容:“好,都依你。你说去哪,就去哪。”
那语气稀松平常。
仿佛她刚才说的不是未来欧亚大陆的风云诡谲,而是明儿个去哪家戏园子听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