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司令收回军礼，脸上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用力拍了拍陈启明的肩膀，然后猛地转身，恢复了一名最高指挥官的果决与威严。
胜利的喜悦必须立刻转化为实际的战果。
“命令！”他的声音洪亮，在刚刚平息下来的指挥大厅中回响，“命令前方编队，立刻行动！对所有失去动力的敌方舰船进行管控！所有还能动的敌军人员，全部给我抓回来！一个都不能跑！”
他顿了顿，指向屏幕上那些正在下沉的残骸和海面上漂浮的油污。
“同时！命令东海舰队、通知国家海警！所有能出动的船只，立刻赶赴战区！打捞！把他们所有的飞机、军舰残骸，哪怕是一块碎片，一颗螺丝钉，都给我捞回来！这些，都是他们发动侵略的铁证！也是我们未来科技研究的……唔！”
总司令的话，被一只伸出的手，和一句冷静到极致的话语，硬生生地打断了。
“总司令，请等一下。”
整个指挥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声音的来源，陈启明。
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表情严肃，眼神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深邃与冰冷。
总司令愣住了，他看着陈启明，有些不解：“陈少将，怎么了？现在是扩大战果的最好时机！”
“不。”陈启明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总司令，您刚才的命令……一条都不能执行。”
他环视了一圈因为他的话而愕然的众将领，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
“我们，不能救他们。更不能，去打捞那些所谓的‘残骸’。”
这句话，如同一盆零下三十度的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熄灭了指挥中心内所有沸腾的喜悦。
疑惑、不解、甚至是一丝不满，开始在人们的脸上浮现。
“为什么？！”一名脾气火爆的将军忍不住问道，“这是国际惯例！俘虏敌军，缴获战利品！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跑掉？”
“跑？”陈启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将军，您觉得，在这片大海上，没有了船，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他走到巨大的全息沙盘前，看着那些代表着被摧毁的敌舰的红色标记，声音变得无比冷酷。
“各位将军，我们必须先明确一个最基本的问题：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是来旅游观光的吗？是来友好访问的吗？”
“不。他们是带着上百艘战舰，上百架飞机，气势汹汹地冲到我们的家门口，准备用炮火来教我们规矩的！他们的行动，从本质上讲，就是一场未遂的、即将发起的侵略战争！他们所谓的震慑行动，实际上即将演变为局部战争，他们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遏制我们龙国三十年的国运！”
陈启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么，我请问各位。如果今天，胜利的是他们，战败的是我们。他们会如何对待我们的士兵和舰船？是会发扬人道主义精神，来救助我们的落水战士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冷冷地说道：“不！历史已经无数次告诉我们答案！他们会把我们的战舰当作战利品拖回他们的港口，把我们的战士关进战俘营！他们会用我们的失败，来逼迫我们签订更多不平等的条约！他们会像一百多年前他们的祖先那样，用我们的屈辱，来铸就他们霸权的辉煌！”
指挥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陈启明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胜利的表象，露出了其下血淋淋的、残酷的斗争本质。
“所以，”陈启明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是更深的寒意，“既然他们是抱着战争的目的而来，那么，就应该有承受战争失败一切后果的觉悟。大海，是他们选择的战场，那么，也理应成为他们的坟场。让他们自生自灭，就是对他们侵略行为最公正的审判。”
“至于那些残骸……”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些冒着黑烟的废铁，不屑地摇了摇头，“总司令，恕我直言，以我们现有的技术水平，那些东西，不过是一堆没有任何回收价值的垃圾。我们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去打捞，不仅会弄脏我们的手，还会给西方媒体留下口实，让他们炒作我们‘虐待俘虏’、‘窃取技术’。”
“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处理。”
“让这片钢铁坟场，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我们的领海之内。让这些残骸，成为一座水下的、永恒的纪念碑。一座用来警告全世界所有潜在敌人的纪念碑！”
“告诉他们——”
陈启明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被深深震撼的将领，用一种宣告般、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凡犯我龙国者，虽远……必诛！尸骨无存！”
陈启明最后八个字，如同八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指挥大厅内每一位将领的心坎上。
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因胜利而沸腾的空气，此刻被一种更为深沉、更为肃杀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撼、敬畏与恍然大悟的复杂情感。
他们这些戎马一生的军人，思考的往往是战术层面的胜利，如何俘虏、如何缴获、如何扩大战果。
而陈启明，却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国家战略乃至文明博弈的最高维度，思考着如何将这场军事上的完胜，转化为政治上、心理上无可撼动的、最彻底的胜利。
良久，总司令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吐出。他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凝重与钦佩。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百感交集。他意识到，自己和在场的所有老将，或许真的正在被一个全新的时代，一种全新的战争思维所超越。
“我……明白了。”总司令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转过身，面向通讯席，原本准备下达的一系列命令，被一句全新的、简短而有力的指令所取代。
“命令：前方蛟龙编队，演习任务圆满完成。即刻启程，返航！”
“命令：五架烈风战机，任务结束，返航归建！”
指令通过加密通道，迅速传达到了数海里之外，那片刚刚见证了奇迹的海域。
六艘战舰和五架战机，在短暂的停顿后，开始调整航向，组成整齐的返航编队，离开了那片依旧漂浮着残骸与油污的钢铁坟场，向着祖国的方向，破浪而归。
然而，返航的舰队上，气氛却有些古怪。
胜利的喜悦，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迅速被一种难以言状的……空虚和不甘所取代。
尤其是在龙吟级驱逐舰和蛟龙号航空母舰上，这种情绪最为明显。
“这就……结束了？”
蛟龙级航母的武器控制室内，一名年轻的炮手看着自己面前那从未亮起过的发射按钮，满脸的难以置信。他和其他战友们，为了熟练操作这艘科幻战舰上的激光炮和电磁炮，进行了数超长时间的模拟训练，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准备在实战中让全世界开开眼。
结果，从头到尾，他们只负责喊了几句警告，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看不见的友军，把对面那支不可一世的舰队，像拆玩具一样拆得七零八落。
他们的主炮，连一次充能的机会都没有。
蛟龙航母的飞行甲板上，地勤人员们面面相觑。
船员的休息室里，更是唉声叹气。
“就看了一场烟花秀，还是别人放的。”
“那五位飞烈风的兄弟还算过了把瘾。我们呢？在电视机前看的！”
“憋屈啊！我宁愿和他们真刀真枪地打一场，哪怕有风险，也比现在这样赢得不明不白要痛快！”
这种胜利后的不开心，弥漫在整支返航的舰队中。他们赢了，赢得干净利落，赢得举世震惊。
但对于这些渴望建功立业、渴望亲手扞卫荣耀的一线士兵而言，这场胜利，缺少了一种名为参与感的灵魂，不够酣畅淋漓。
当舰队缓缓驶入军港，迎接他们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码头上，人山人海，彩旗招展。东部战区的将士们，用最热烈的仪式，欢迎着英雄的凯旋。
然而，走下舷梯的士兵们，脸上虽然也带着笑容，但眉宇间那丝若有若无的失落，却被前来迎接的总司令和陈启明，敏锐地捕捉到了。
在一场简短而热烈的欢迎仪式后，陈启明在总司令的授意下，走到了队列的最前方。
面对着这些刚刚创造了历史，却又心有不甘的年轻士兵，陈启明没有说太多客套的嘉奖之词。他清了清嗓子，用平静而清晰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感到不甘，甚至有些失落。”
一句话，就说到了所有士兵的心坎里。原本还带着些许拘谨的队列，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年轻的少将身上。
“一场没有炮火轰鸣，没有导弹呼啸，甚至没有让你们的双手沾染硝烟的胜利，似乎不够酣畅淋漓。”陈启明直视着他们，“你们会觉得，自己苦练多年的杀敌本领，没有用武之地。你们会觉得，这场伟大的胜利，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停顿了一下，给士兵们消化的时间，然后话锋一转，声音变得严肃而有力。
“但我想请你们思考一个问题：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战争的目的，不是为了听爆炸的巨响，不是为了看绚烂的火光，而是为了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终的胜利！而我们龙国军人，我们人民子弟兵的‘最小代价’，就是零伤亡！”
“零伤亡”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每个士兵的耳边炸响。
“今天，我们做到了。”陈启明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们用无人机，用信息战，用我们领先一个时代的科技，兵不血刃地全歼了七国联军。这，就是未来战争的形态！这就是属于我们龙国的、全新的战争艺术！”
“我理解你们渴望战斗的心情，但你们必须明白，你们的价值，早已不是体现在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你们的价值，体现在你们对这些高科技装备的熟练掌握，体现在你们身处战位时，本身就是对敌人最大的威慑！你们，是这些无人作战系统的最终保障，是国家最宝贵的战略资产！”
“我们不能让我们的人民子弟兵，轻易地进入血肉横飞的战场。你们的背后，是千千万万个家庭。你们的生命，是国家最可贵的财富！非必要情况下，就让无人机去冲锋，让数据去战斗，让信息去绞杀！而你们，我的战友们，你们的任务，是驾驭这些力量，并且，平安地回家！”
陈启明的话音落下，整个码头鸦雀无声。
之前还心有不甘的士兵们，此刻，眼中那丝失落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更加深刻的自豪感和使命感。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场胜利的伟大之处，不在于摧毁了多少敌人，而在于……己方无一人伤亡。
这才是真正的、属于新时代的、酣畅淋漓的完胜！这才是对人民子弟兵这个称谓，最高形式的尊重与爱护！
一名站在前排的海军上尉，猛地挺直了胸膛，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吼道：
“为人民服务！”
“为人民服务！！”
“为人民服务！！！”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彻云霄，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只留下胜利的荣光与身为龙国军人的无上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