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看着江浩如数家珍,不可思议说道:
“惟清…你竟连这些域外奇珍也了如指掌?”
郭嘉更是摇着他那从不离身的酒葫芦,虽然此刻里面空空如也,啧啧称奇叹道:
“惟清兄啊惟清兄,嘉本以为你谋略如渊,治政有方,已是世间罕有。
不曾想你竟连这等‘雕虫小技’、‘奇花异草’也无所不精?莫非真是天人下凡,无所不知乎?”
江浩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一边指挥士兵将一株带着泥土的葡萄藤小心放入木框,一边对郭嘉道:
“奉孝谬赞了,此非玩物,乃民之根本。‘民以食为天’,这些作物,有的能果腹,有的能调味,有的能榨油。
待我等在乐安试种成功,推广开来,百姓餐桌能添新味,身上能增暖衣,国库能增税收,军士能强体魄。
此乃富国强兵之基业,届时,奉孝再来尝尝这西瓜的甘甜,胡椒的辛烈,便知其中真意了。”
这些东西,说白了并不是稀奇古怪,张骞出使西域就已经把他们带入国门,只是还没推广开来,因此大家都不认识。
在高效的指挥和士兵们不知疲倦的劳作下,一筐筐“宝贝”被迅速装满。
翠绿的黄瓜藤、饱满的蚕豆秧、挺拔的青葱、辛辣的大蒜、珍贵的胡椒苗、油亮的芝麻、攀援的葡萄藤、肥美的苜蓿草…收获之丰,远超预期。
突然,江浩的目光被几株高大树木牢牢吸引。
它们高达四五米,在众多低矮作物中鹤立鸡群,树冠如盖,此刻正盛开着簇簇洁白如雪的小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这是…?”
江浩瞳孔猛地一缩,快步走近,仔细端详着那独特的花朵。
一个在后世耳熟能详的名字瞬间跃入脑海。
“惟清,此树有何特异?”
刘备见江浩神色有异,也跟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江浩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指着那满树白花道:
“玄德公,诸位。此树名曰木棉,又称古贝木。其花芯所结之絮,洁白如雪,轻柔保暖,名曰棉花。
可纺线织布,所做衣物被褥,其保暖御寒之效,远胜麻葛,堪比皮裘,且质地柔软,不似皮裘厚重刺痒。”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
保暖御寒,这在北地苦寒之时,对于军队和百姓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竟有如此神物?快,小心挖取,务必保全,一棵都不能落下。”
三国时期吴国学者万震写过一本书叫《南州异物志》:五色斑布丝布,古贝木所作,此木熟时,状如鹅毛,中有核如珠殉,细过丝棉。
这其中的古贝就是指的棉花,也叫木棉。
宋朝郑熊《番禺杂记》也记:“木棉树高二三丈,切类桐木,二三月花既谢,芯为绵。彼人织之为毯,洁白如雪,温暖无比。”
木棉树其实没有草棉好,树木高不易于摘取,而且产量低占地方,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草棉目前在印度一带,还没传入中国,要等个两百年左右,最早记载于《梁书?高昌传》:
有草,实如茧,茧中丝如细垆,名为白叠子,国人多取织为布。
郭嘉在一旁,眼神有些呆滞,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
他凑近江浩,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惟清兄…你如此看重这御寒之物…莫非心中所图,已不止中原,而是…塞外朔漠,羌胡匈奴之域?”
江浩侧目看了郭嘉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郭嘉心中了然,暗道一声“果然。”
这家伙的胃口,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大得多。
还真让郭嘉猜对了,要想彻底解决五胡乱华事件,永绝后患,最好方式就是主动进攻。
因此有几样东西必不可少。
一个是马匹,得有大量的马匹,才能拿捏北方异族。
一个是御寒之物,得穿的暖和才能一路向北打到贝加尔湖。
一个是耐寒作物,土豆是最好的,有个很真实的段子就是苏联曾经俘虏日军让他们去西伯利亚挖土豆。
目前暂时没有土豆,不过没关系,江浩知道那片土地能种植大麦、小麦、豆类等,到时候组个几百人的农学团队先拿东北平原做试验,难度不大。
不种田,就不能长久稳固这片地盘。
元朝就是这个道理,马匹和棉花都有,但打下来的土地没有经营,终成过眼云烟。
只要打到了第聂伯河,拿下了乌西地区的四千万顷黑土大平原,种一次田,大汉子民尝到开垦沃土的甜头。
未来无论是哪一个朝代兴盛,都势必要北上拿地。
没办法,中国人就喜欢种田,而且,此时那边还没形成统一的国家,也就鲜卑、丁零等胡人在那放牧。
达成这三个条件,大汉帝国,未来的中华,疆域无比辽阔,前景无限美好。
在将芳林园中有价值的作物几乎“扫荡”一空后,刘备率领众人,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来到了已成一片焦土废墟的东汉皇陵区。
昔日庄严肃穆的陵寝建筑,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焦黑的石兽倾倒在地,破碎的砖瓦散落各处。
显然,董卓和吕布的魔爪已无情地践踏过这片神圣之地。
刘备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先祖陵寝的废墟之前。
无需言语,想到列祖列宗长眠之所竟遭此奇耻大辱,想到煌煌大汉四百年基业沦落至此,想到被董贼肆意凌辱挖掘的皇陵……
一股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翻腾。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刘备在此。”
刘备以头抢地,声音哽咽,泪如泉涌,混合着地上的灰土,在他刚毅的脸上留下道道泥痕。
“备无能,未能护佑宗庙,致使奸贼逞凶,陵寝蒙尘,神器遭劫,此恨滔天,此耻刻骨。”
刘备的恸哭,是对逝去荣光的哀悼,也是对复兴责任的无声宣誓。
江浩等人亦随之跪倒,面露悲戚。
尤其是江浩,作为汉族,他能感受到这片废墟下埋葬的不仅仅是大汉的帝王,更是一个曾经辉煌时代的尊严。
良久,刘备才缓缓起身,他抹去脸上的泪痕,眼神变得坚定。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片满目疮痍的陵区,仿佛要将这耻辱的景象永远刻在心底,然后决然转身:“走,回营。”
当满载着奇花异草、作物种苗的车队,回到位于洛阳中心广场的营寨时,另一份巨大的“惊喜”正等待着他们。
只见营寨中央的空地上,如同凭空堆砌起了一座座小山。
不,那不是山,那是用无数麻袋、布包、甚至直接捆扎好的竹简和帛书堆砌成的“书山”。
关羽早已在书山旁“安营扎寨”,他直接在地上铺了块毡布,盘膝而坐。
左手紧握着他的青龙偃月刀,刀锋在暮色中闪着寒光,右手则捧着一卷展开的竹简。
正是那本蔡邕批注的《春秋公羊传》,看得如痴如醉,连刘备等人回来都只是微微颔首示意,目光片刻不离书卷。
显然,他把自己当成了这些无价之宝的第一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