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王伏诛,雷霆之威犹在空气中残留着丝丝麻痹感。黑巫寨残众肝胆俱裂,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遁入茫茫林海,短时间内再也无力威胁白巫寨。
劫后余生的白巫寨,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悲痛、喜悦与无限感慨的氛围。寨民们开始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收殓英勇战死的族人。空气中飘荡着血腥气、焦糊味,以及草药燃烧后清苦的香气。
林枫从高处落下,青袍依旧洁净,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召唤雷霆、度化万魂、诛灭巫王的惊天之举,只是信手而为。他所过之处,无论是战士还是普通寨民,无不停下手中的动作,向他投来无比崇敬、感激的目光,纷纷躬身行礼,发自内心地尊称一声“林道长”或“恩人”。
岩刚不顾伤势,上前深深一拜:“道长救命之恩,助寨之恩,岩刚没齿难忘!”这位铁打的苗族汉子,此刻眼中竟有些湿润。
阿箬和阿雅也走了过来,阿箬眼神复杂,感激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样情绪,轻声道:“多谢道长。”阿雅则更是直接,眼中满是小星星,充满了对强者的崇拜。
林枫一一颔首回应,神色平和。他来到中央祭坛竹楼前,洛璃大祭司和桑吉婆婆等人已在此等候。
“林道长,”洛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显柔和,“此战若非道长力挽狂澜,白巫寨恐已遭灭顶之灾。此恩此德,白巫寨上下,永世铭记!”她说着,竟是向着林枫,郑重地行了一个苗疆最高规格的感谢礼,身后桑吉婆婆及众长老也齐齐躬身。
林枫侧身避开,拂出一道柔和的元气托住众人:“大祭司言重了,斩妖除魔,护佑生灵,本是我道门中人之责。况且,贫道与黑巫寨本有旧怨,出手亦是应当。”
洛璃直起身,清澈的眼眸看着林枫,摇了摇头:“于道长或许是分内之事,于我白巫寨,却是存亡续绝之恩。”她顿了顿,继续道,“道长连番激战,又助圣蛊完成传承,想必消耗不小。我已命人备好静室与我族秘制的‘百草回元蛊汤’,还请道长稍作休整。”
林枫确实感到神识有些疲惫,连续施展高阶雷法和渡人经文,即便以他混沌道婴之能,也非轻而易举。他不再推辞,点头道:“如此,便多谢大祭司了。”
接下来的两日,林枫便在清心阁静修养神。白巫寨奉上的“百草回元蛊汤”果然神异,乃是以数十种珍稀灵草配合温和的补益蛊虫熬制而成,不仅能够快速恢复法力元气,更能滋养神魂,巩固根基。林枫饮用之后,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消耗的心神迅速补充,连之前炼化庚金之气时经脉留下的一些细微暗伤也被修复,修为隐隐又精进了一分。
期间,阿箬时常前来,有时是送来寨中特有的灵果点心,有时是向他请教一些中原的风土人情或是道法修炼上的问题(当然是浅显的,涉及根本的她很懂分寸)。林枫能感觉到这位白巫圣女那份潜藏的情愫,但他道心澄澈,只以平常心待之,言行举止,皆合乎礼仪,不失亲切,亦不过界。
第三日清晨,林枫感觉状态已恢复至巅峰,便向洛璃大祭司提出辞行。
祭坛竹楼内,只有洛璃、桑吉婆婆与林枫三人。
“道长这边要走了吗?”洛璃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阳光透过竹窗,在她绝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林枫平静道,“苗疆之行,贫道获益良多,恩怨已了,是时候继续游历了。”
桑吉婆婆叹了口气,道:“道长于我寨恩同再造,本想多留道长些时日,以尽地主之谊。但老身也知,道长非池中之物,这苗疆虽大,却非道长久留之地。”
洛璃点了点头,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造型古朴的兽皮囊,仅有巴掌大小,上面用银线绣着虫鸟云纹,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波动。“林道长,此乃‘同心蛊囊’,内蕴一方小须弥,可收纳活物,尤其适合温养蛊虫。你体内的金蚕蛊种虽已完成传承,但欲将其培育成熟,非一日之功,需以自身精元时时温养,并辅以特定金石灵物。此囊可助你隔绝外界干扰,稳定蛊种气息,亦可储存一些培育所需之物。”
林枫心中微动,这“同心蛊囊”显然是极其珍贵的空间类蛊器,尤其能收纳活物,更是罕见。他并未矫情推辞,接过蛊囊,入手温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奇异空间之力,以及与他怀中蛊种隐隐产生的共鸣。“多谢大祭司,此物对贫道确实大有裨益。”
洛璃浅浅一笑,如冰雪初融:“比起道长恩情,此物不值一提。此外,还有一事……”她神色转为郑重,“黑巫寨虽遭重创,但其背后,恐怕并非那么简单。”
林枫目光一凝:“大祭司的意思是?”
“巫王虽强,但其最后施展的‘万秽蛊咒’以及驱使万魂的手段,隐隐超出了寻常黑巫蛊术的范畴,倒像是……掺杂了一些来自更遥远、更古老之地的邪恶气息。”洛璃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色,“我族古老预言中,曾有‘黑潮自南来,蛊神泣血’之语。此次黑巫寨之乱,或许只是一个开端。”
林枫闻言,沉吟片刻。他回想起与巫王交手时,确实感觉到其力量核心有种异常的污秽与堕落,不似纯粹的本土邪术。“贫道记下了。若日后游历有所发现,必会留意。”
“如此,便有劳道长了。”洛璃再次行礼。
告别了洛璃和桑吉婆婆,林枫在阿箬、阿雅、岩刚以及众多白巫寨民的簇拥下,来到了寨门处。经过修复,寨门虽不复旧观,却也重新立了起来,散发着新的蛊阵光华。
“林道长,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再来我们白巫寨做客!”阿雅依依不舍地说道。
岩刚重重抱拳:“道长,保重!”
阿箬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小小的、绣着并蒂莲的香囊塞到林枫手中,低声道:“这里面是一些宁神静气的草药,还有……一只‘千里传音蛊’的子蛊,若道长……若道长日后有暇,可凭此蛊传递讯息。”说完,她脸颊微红,退后了一步。
林枫看着手中带着少女体温和清香的香囊,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淡淡情谊与祝福。他心中微叹,将香囊收入怀中(实则是放入了新得的同心蛊囊),对阿箬温和一笑:“多谢圣女,贫道记住了。诸位,山高水长,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他拱手,向所有送行的白巫寨民施了一礼。
寨民们纷纷还礼,许多人都高喊着:“恭送林道长!”“恩人保重!”
林枫不再停留,转身,青袍微拂,步伐看似不快,却几步之间,身影便已到了数十丈之外,再一晃动,便融入了那片苍翠葱郁、云雾缭绕的原始林海之中,消失不见。
送行的人群久久未曾散去,尤其是阿箬,望着林枫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桑吉婆婆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道:“傻孩子,真龙岂会久困浅滩?林道长的心,在那茫茫大道,在那广阔天地。能与他有此一段缘分,已是我等幸事。”
阿箬默默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将那缕情愫深深埋藏心底,转化为对恩人与强者的祝福与敬仰。
……
离开白巫寨,林枫并未沿着原路返回,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继续深入苗疆,体悟这片古老土地的不同风貌。他怀中的金蚕蛊种在同心蛊囊中十分安稳,传递出满足和依赖的意念,并开始缓慢地吸收林枫渡入的混沌元气以及蛊囊内储存的些许金石精华,进行着缓慢而坚定的成长。
数日后,他翻过数道山岭,前方出现了一条奔腾咆哮的大江,江水浑浊,暗流汹涌,两岸是陡峭的悬崖峭壁,猿啼鸟鸣不绝于耳。
正当他准备寻一处水势稍缓之处渡江时,混沌灵觉忽然捕捉到下游方向,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让他体内混沌道婴都微微一颤的波动!
那波动并非生灵气息,也非天材地宝,而是一种……仿佛来自亘古洪荒,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与轮回寂灭意境的奇异道韵!与他所修的混沌之道,竟隐隐有着某种共鸣!
“这是……”林枫眼中精光一闪,目光投向那江水奔腾的下游方向。
他感觉到,在那未知之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他,或者说,呼唤着他所承载的混沌之道。
没有犹豫,林枫身形化作一道青影,沿着陡峭的江岸,逆流而上,向着那奇异波动的源头,疾驰而去。
新的机缘,似乎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