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庙寻踪
城南郊外这地方，荒草长得能没过膝盖，风一吹就跟浪似的往人腿上扑，地上的乱石横七竖八戳着，走两步就得留神别崴了脚。跟城里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比起来，这儿倒不是憋得慌，就是透着股子实打实的荒凉，连空气都静得发僵，半点活气儿都少见。
林风揣着怀里发烫的古玉，跟洛雪按着小乞丐给的路子找，没多会儿就瞅见了那棵标志性的歪脖子老槐树。这树早枯死多少年了，光秃秃的枝干扭得跟鬼爪子似的，枝桠间连片枯叶子都没剩，在灰蒙蒙的天光底下张牙舞爪，看着就疹人，跟恐怖片里的布景似的。
从老槐树那儿拐进野地，脚底下的草更密了，时不时还得扒拉两下挡路的藤蔓，没走百十来步，远处就显出个破败建筑的轮廓来——瞅那样子，倒真像小乞丐说的，是座庙。
说是庙，其实早荒得没个人样了。围墙塌了大半，剩下的断壁歪歪扭扭杵在那儿，墙皮掉得精光，露出里面发黑的夯土。主殿更惨，屋顶塌了一半，黑黢黢的椽木跟肋骨似的支棱着，风一吹就吱呀乱响，活像被开膛破肚的巨兽残骸。唯一还算完整的山门也斜着身子，跟随时要倒似的，门上的彩绘早褪得看不出原样，就剩点模糊的色块，勉强能辨出是山神还是土地的模样，可那五官糊成一团，反倒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气。
整座破庙被半人高的荒草和爬藤裹得严严实实，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别说虫鸣鸟叫了，连只苍蝇都见不着。只有风穿过破窗洞、掠过荒草时，会发出“呜呜”的声儿，跟有人哭似的，要多渗人有多渗人，简直把“闹鬼”这俩字儿刻在了脸上。
“啧啧，这地方选得好啊，要是哪天栽在这儿，连棺材板都省了。”林风撇着嘴调侃，嘴上没个正形，眼神却早绷起来了，跟扫描仪似的扫着周围的环境——哪儿能藏人，哪儿有暗坑，都在心里记着。他怀里的古玉这会儿烫得更厉害了，跟揣了块刚出炉的煤球似的，还一个劲儿地发颤，连胸口的粗布衣服都被映出一小片青幽幽的光，那光的方向明明白白指着破庙里头，跟装了导航似的。
洛雪也屏住了呼吸，手悄悄按在剑柄上，指腹蹭过冰凉的剑鞘，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她比林风更敏锐，能感觉到这破庙周围裹着股说不出的气息——不是普通荒宅的死寂，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沉在这儿睡着了，透着股冰冷的、让人发毛的力量，顺着脚底往脊梁骨上爬。
“小心点，此地有古怪。”她凑到林风耳边，声音压得很低，怕惊动了里头的东西。
“放心！小爷我专业探宝二十年……呃，虽然以前探的都是别人家仓库。”林风嘿嘿一笑，把心里的激动压下去，猫着腰往破庙挪，还回头冲洛雪摆了个“跟上”的手势。
俩人跟两只灵巧的狸猫似的，借着荒草和断壁的掩护，一步一步往前挪，脚底下尽量不发出声音。正门肯定不能走，谁知道有没有陷阱，他俩绕到西边一处塌了的围墙缺口，那缺口刚好能容一个人过，边上还堆着些碎砖。林风先探出头，小心翼翼往里头瞅——
庙里头比外头看着更破。地上积了厚厚的灰尘，踩上去能陷个浅坑，枯枝败叶堆得老高，连残存的神像都东倒西歪的，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没了脑袋，神像上挂满了蛛网，跟披了层白毛似的。正中央的地面上，有个老大的坑洞，边缘坑坑洼洼的，像是被啥重东西砸出来的，后来又被人胡乱用土和碎砖填了填，看着特别扎眼。
而就在那坑洞旁边，一堆看着相对干净的干草堆上——
居然坐着个人！
林风和洛雪心里同时“咯噔”一下，赶紧把身子伏得更低，连呼吸都放轻了，眯着眼仔细瞧。
那是个少女。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上面打了好几个补丁，针脚还歪歪扭扭的，看着就便宜。身形瘦瘦小小的，估摸着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正背对着他们，头微微低着，不知道在整理啥东西，手指动得挺轻。一头乌黑的长发没什么装饰，就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挽着，露出一小截纤细白皙的脖颈，阳光从破屋顶的缝隙漏下来，刚好落在她脖子上，看着倒有几分柔弱。
咋看都像个普通的乡下姑娘——说不定是赶上战乱，家里没了人，又或者是被苛捐杂税逼得没活路，只能躲在这荒郊野外的破庙里苟活。
可林风和洛雪几乎同时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少女穿得是破，可坐姿却直挺挺的，肩膀平得像拉了线，脖颈的曲线又优美又稳，半点儿没有寻常村姑那种畏畏缩缩的样子，也看不出半点赶路后的疲惫。而且，这破庙多渗人啊，荒得能吓哭成年人，她一个独身少女，居然半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身上透着股说不出的平静——甚至不是“认命”的平静，是那种见怪不怪的漠然，跟这儿不是她的避难所，倒像是……
倒像是主人回了自己好久没住的旧宅子，哪怕宅子破了点，也没觉得不自在。
林风和洛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和警惕——这姑娘绝对不简单。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话准没错。
林风冲洛雪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在这儿盯着，我去探探口风”。洛雪点了点头，手依旧按在剑柄上，眼睛死死盯着干草堆的方向，做好了随时支援的准备。
林风深吸一口气，把脸上的警惕收起来，瞬间切换成一副傻呵呵的、人畜无害的笑容，从断墙后头慢慢探出半个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蔼可亲，还带点自来熟的热络：“喂！那位……漂亮妹子？一个人在这儿呢？这大白天的，晒月亮是不是早了点啊？”
他故意把话说得有点傻气，想先看看这少女的反应——要是普通姑娘，这会儿早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一跳了；可要是有问题，反应肯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