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某个潮湿的夜,紧急集合号刺破营区的寂静。肖春生几乎是弹起来的,穿靴、扎腰带、背枪,动作一气呵成,比平时快了整整十秒。孟金柱一边系鞋带一边骂:“娘的,这时候紧急集合,准没好事。”
果然,任务是穿插敌后,摧毁敌方的暗堡。段磊带着他们班当尖兵,借着月色往山地摸。林子里密得像扣了口大锅,藤蔓缠在腿上,腐叶下的烂泥陷得人拔不出脚。肖春生走在队伍中段,手里的指北针转得飞快,耳朵像雷达似的捕捉着周围的动静——虫鸣、风声、还有…… 一丝极轻的金属摩擦声。
“停。”他突然抬手,声音压得像耳语。
队伍瞬间定住,段磊凑过来:“怎么了?”
“左前方三十米,有东西。”肖春生指着一片浓密的灌木丛,“刚才有反光。”
钱阿毛眯着眼看了半天:“不像石头……”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孟金柱的钢盔飞过去,打在树干上,溅起一片木屑。
“有埋伏!”段磊吼了一声,翻身滚到树后。
肖春生反应更快,拽着身边的叶国华,(因为边境冲突不断有部队调拨过来与原驻地部队人员重组任务,叶国华恰好和肖春生分到了同一个营)两人往坡下滚,撞在块岩石后,才喘了口气。叶国华脸色发白:“春生,谢……”
“别说话!”肖春生按住他,眼睛盯着刚才发现反光的方向——那里有个伪装成树桩的暗堡,枪口正冒着烟。他突然想起贺红玲的话:“越是看着像‘安全区’的地方,越要多留个心眼。”
暗堡的机枪开始扫射,子弹在林间织成火网。段磊组织火力掩护,喊着“炸掉它”,可暗堡位置太隐蔽,手榴弹扔过去都被藤蔓挡了回来。叶国华急了,摸出最后一颗手榴弹:“我去炸掉它!”
“等等!”肖春生拉住他,指了指暗堡右侧的斜坡,“那里有片腐叶,看着软,其实底下是石头缝,能借力爬上去。”他刚才滚下来时瞥见的——换作以前,他可能只顾着冲锋,根本不会留意这种细节。
“我去!”肖春生按住叶国华,“你在这掩护。”
“不行!太危险了!”叶国华想挣开。
“没时间了!”肖春生已经摸出匕首,割断缠在腿上的藤蔓,“记住,等我扔烟雾弹,你们就火力压制!”
他像只狸猫,借着月光和树影的掩护,往斜坡摸去。腐叶没及膝盖,踩上去“沙沙”响,他故意放慢动作,让脚步声混进风吹树叶的动静里。离暗堡还有五米时,他突然加速,左手扔出烟雾弹,右手拉燃手榴弹的引线,借着烟雾的掩护,猛地扑向暗堡顶部。
暗堡里的敌人刚被烟雾呛得抬头,就见个黑影砸下来,紧接着是“轰隆”一声巨响。
等硝烟散去,段磊带着人冲上来时,肖春生正靠在暗堡残骸上喘气,胳膊被弹片划了道口子,血顺着袖子往下滴,脸上却带着笑:“解决了。”
叶国华跑过来,眼眶通红:“春生,你……”
“没事。”肖春生拍了拍他的肩,这才觉得胳膊发麻,“一点皮外伤。”
后来清点战场,才发现那暗堡里藏着整整一个班的敌人,要是没及时摧毁,后续部队准得吃大亏。段磊拍着肖春生的背,把军功章的申请报告拍在他手里:“这功,你得拿。”
肖春生把报告往钱阿毛手里塞:“是大家配合得好。”
孟金柱在旁边嚷嚷:“别推了!就你冲得最猛,不拿都对不起你胳膊上的口子!”
夜里躺在野战医院的临时病床,肖春生借着护士的手电筒,给贺红玲写信。伤口还在疼,他却写得轻快:
“红玲:
立了个小功,段磊班长说要给我申请军功章。其实不算啥,主要是钱阿毛看得准,孟金柱掩护得好,我就是跑快点罢了。
胳膊被划了道口子,护士说再过三天就能拆绷带,一点不影响拉枪栓。你别担心,我记着你的话呢,冲的时候都看着脚下,没敢莽撞。
山里的映山红真开了,红得像火。我摘了几朵,压在信里给你寄过去。等我回去,带你去看漫山的花,比舞台上的灯还亮。
肖春生”
他把信折好,又小心翼翼地把压平的映山红花瓣夹进去。窗外的月光落在信纸上,像她写信时,落在乐谱上的光斑。他知道,这次能全身而退,不单是运气,是她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牵挂,像层无形的铠甲,护着他闯过了最难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