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辩论社活动室里，空气还带着赛后的紧绷。刚刚结束一场校内友谊赛，何以琛所在的队伍以缜密的逻辑和凌厉的攻防赢得胜利，他作为四辩的总结陈词更是博得满堂彩，连对手队的指导老师都忍不住点头称赞。
社员们收拾着资料，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刚才的辩题。何以琛正低头整理笔记，忽然听到一道带着刺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赢了又怎样？”许影抱着手臂站在那里，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几分不屑，她是另一支队伍的二辩，刚才在场上被何以琛驳斥得几次卡壳，“不过是仗着能熬夜啃书罢了，毕竟有些人除了死读书，也没别的出路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许影家境优渥，向来瞧不上埋头苦读的“穷学生”，尤其看不惯何以琛这种仅凭才华就压过她的人。
周围的讨论声瞬间停了，几道目光落在何以琛身上。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指尖泛白，却没抬头，只是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仿佛没听见。
许影见他不接话，反而更起劲了，往前走了两步，语气里的嘲讽更明显：“听说你学费都是申请的助学金？也是，毕竟家里条件摆在那儿，能来长华已经不容易了，哪像我们，就算什么也不会，回家还有父母安排的出路……”
“许影！”
一声清亮的女声打断了她的话。
何以玫抱着刚买的热奶茶走进来，刚好听到这几句。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敛了，快步走到何以琛身边，把一杯奶茶塞进他手里，然后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许影。
她没穿华丽的衣服，只是简单的米色毛衣配牛仔裤，长发松松地披在肩上，可此刻眼神里的坚定，却让许影莫名地收了声。
“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何以玫的声音很稳，没有歇斯底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辩论赛比的是逻辑和观点，不是家境，更不是谁的出路‘更好’。何以琛能赢，是因为他准备了三个通宵，把几万字的资料烂熟于心，是因为他在场上能精准抓住对方的漏洞——这些，跟他是不是申请助学金，有半点关系吗？”
许影被问得一噎，强撑着反驳：“我只是说……”
“你只是在用你的偏见，丈量别人的价值。”何以玫打断她，目光扫过周围的人，语气坦然，“何以琛的家境是不如你，可他凭自己的本事考上长华，靠奖学金和助学金支付学费，从没向谁伸过手。他课余时间去做家教，是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却从没耽误过一次辩论社活动，每次讨论他永远是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那个。”
她顿了顿，看向何以琛，眼里的锐利化作柔软的光，随即转回头，看向许影时，目光又亮了起来：“你用‘穷’来嘲讽他，可在我看来，他比那些仗着家境就自视甚高的人，珍贵多了。他的才华、他的坚韧、他的担当，这些才是最难得的东西——这些，你有吗？”
一番话掷地有声，活动室里鸦雀无声。连刚才有些尴尬的社员们，也忍不住悄悄点头。谁都知道何以琛家境普通，却没人像许影这样直白地拿出来嘲讽，更没人像何以玫这样，把他的努力和品格掰开揉碎了，坦荡地摆在所有人面前。
许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她能嘲讽物质，却没法反驳“坚韧”和“担当”——这些恰恰是她最缺乏的。
“我……我只是随口一说。”她讪讪地别过脸，语气弱了下去。
“随口一说的话，更能显露出一个人的教养。”何以玫没再逼她，只是语气平静地补了一句，“希望你以后‘随口’前，先想想该不该说。”
说完，她不再看许影，转身拉起何以琛的手：“我们走吧，奶茶要凉了。”
何以琛从刚才起就一直看着她。看她皱着眉站出来，看她把他的努力一件件说出来，看她维护他时眼里的光——那光比活动室的灯还要亮，暖得他心里发颤。
他任由她拉着往外走，手里的奶茶还带着温热，像她的手心一样。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还僵在原地的许影，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我靠自己走到今天，没什么可羞耻的。倒是你，赢不了辩论就攻击对手，才该觉得难堪。”
说完，他转回头，握紧了何以玫的手，两人并肩走出活动室，把身后的尴尬和议论都关在了门里。
走廊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何以玫低头踢着脚下的瓷砖，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得太冲了？”
何以琛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她脸上，给她的绒毛镀上一层金边，刚才怼人的锐气还没完全散去，眼睛亮晶晶的，像只护崽的小兽。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没有，说得很好。”
他知道自己不是不在意那些话，只是习惯了隐忍。可她不一样，她永远像道暖阳，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身前，替他挡住那些冰冷的偏见。
“其实……”何以玫抬头，有点小声地说，“我就是不喜欢别人那样说你。他们都不知道，你有多厉害。”
从八岁那年他抱着膝盖沉默，到如今在辩论场上闪闪发光，她比谁都清楚，他走了多远的路，付出了多少努力。那些用物质衡量他的人，根本不懂他灵魂里的重量。
何以琛看着她眼里的认真，忽然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很轻，却带着千言万语的感激和爱意。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