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江城。
老城区出租屋的窗户半开着，夜风带着潮湿的空气涌入。李阳刚冲完冷水澡，赤裸着上身站在窗前，肩上搭着毛巾。水珠顺着精悍的肌肉线条滑落，滴在陈旧但干净的地板上。他身上有几处新添的伤痕——肩胛处一块硬币大小的淤青，是昨夜在控制室被流弹擦过；肋下两道浅红色的划痕，是穿过通风管道时被生锈铁皮所刮；最明显的是右手小臂上那道已结痂的细长伤口，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他低头看着那道伤口，脑海中闪过下午在办公室，苏雨晴指尖颤抖着触碰这里时的画面，以及她滚烫的眼泪和紧紧环抱住他腰身的手臂。那种温软、脆弱又执拗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
他闭了闭眼，强行将那画面驱散。从床头的铁盒里取出军用消毒喷雾和特制愈合凝胶，手法熟练地处理伤口。冰凉的喷雾触及皮肤带来刺痛，随即是凝胶温和的凉意。疼痛对他来说早已麻木，只是机械地完成必要的程序。
处理完毕，他走到简易的衣柜前，从最底层取出那部加密卫星电话。电话处于关机状态，但每隔四小时会自动开机三秒接收加密信标。此刻，屏幕右下角的红色指示灯正在规律闪烁——有新信息等待接收。
他按下指纹解锁，屏幕亮起，显示三条未读加密信息。
第一条来自幽灵：“官方最终通报已出：红星化工厂爆炸系违规储存危化品引发，现场发现大量非法枪械及境外人员尸体，初步判断为黑帮火并。舆情引导完成，无异常。苏小姐公寓周边监控已全频段覆盖，无威胁信号。”
第二条来自毒蝎：“秃鹫残余势力清扫完毕，三人逃往东南亚，已安排‘处理’。‘圣盾基金会’公开信息已获取，表面为慈善机构，注册于开曼群岛，近三年向十七个国家的三十九个‘科研项目’注资，其中三个项目与已知的‘神座’外围机构有关。深度追踪需时间。”
第三条来自暴熊：“外围警戒解除。已确认无后续追踪。楚家暗线在苏氏集团大楼附近出现，两人，职业盯梢，已标记。需处理否？”
李阳快速浏览，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回复。
给幽灵：“保持监控。注意‘神座’可能的信息试探。”
给毒蝎：“继续追踪，优先级A。查清资金最终流向及受益人。”
给暴熊：“暂时观察。如接触苏小姐或我，清除。”
信息发出，屏幕暗下。他将电话放在床头，走到窗边点了支烟。劣质烟草的辛辣气味冲入肺腑，带来短暂的清醒。窗外，老城区的夜色深沉，远处高楼霓虹闪烁，近处小巷昏暗寂静。两个世界，一线之隔。
就在他吐出第二口烟雾时，床头的卫星电话突然震动起来，不是信息提示，而是视频通话请求。屏幕上跳出一个加密标识——一朵黑色的鸢尾花，下方有一行小字：“加密频道S-7，呼叫方：鸢尾。”
李阳眼神微凝。这个标识，这个频道，只属于一个人。
他掐灭烟，走到床边，按下接听键。
屏幕亮起，先是一片晃动的、过于明亮的暖色光影，接着画面稳定。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蔚蓝色的私人泳池，水面反射着午后灿烂的阳光，波光粼粼。背景是茂密的热带植物和远处白色的沙滩、更远处碧蓝的海。显然是在某个热带海岛的私人别墅。
镜头晃动，一张美得极具冲击力的脸凑近屏幕。栗色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发梢还滴着水珠。脸上未施粉黛，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五官明艳张扬，尤其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此刻正含着三分慵懒、三分戏谑，还有四分不易察觉的锐利，直直看向镜头。
柳诗涵。
她似乎刚游完泳，身上只穿着一件酒红色、剪裁极为大胆的比基尼，衬得肌肤雪白，身材曲线惊心动魄。水珠顺着锁骨滑落，消失在深深的沟壑之间。她就那么随意地靠在泳池边的躺椅上，一手举着卫星电话，另一只手拿起旁边小几上的冰镇果汁，吸了一口，喉间发出满足的轻叹。
“哟，小弟弟，接得挺快嘛。” 柳诗涵开口，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丝游泳后的微喘和惯有的、黏腻的慵懒，像蜜糖裹着钩子，“让姐姐看看……嗯，脸色不太好啊，昨晚没睡好？”
她的目光透过屏幕，仿佛能穿透距离，仔细打量着李阳的脸，然后落在他赤裸的上身和那些新鲜的伤痕上，眼神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但眼底那丝戏谑淡了些。
李阳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甚至没有刻意去遮挡身上的伤。他走到椅子前坐下，将电话放在桌上固定好，让自己也出现在镜头里。他穿着普通的灰色居家裤，上身依旧赤裸，伤痕清晰可见。他的表情很淡，眼神平静无波，与柳诗涵那边的阳光、泳池、比基尼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反差。
“说事。” 他开口，声音是惯常的低沉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啧，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柳诗涵撇了撇嘴，将果汁杯放下，身体微微前倾。这个动作让屏幕前的风景更加“壮阔”，但她脸上的神情却收敛了那副慵懒诱惑的模样，变得认真起来。
“不开玩笑了。你让我查的东西，有点眉目了，但情况比想的复杂。” 她语气严肃，“秃鹫在暗网的那个匿名账户，在他死亡前五十七分钟，收到了一笔来自瑞士联合信托银行的不记名转账，金额两百万美元。转账路径绕了七个国家，经过十二个空壳公司，最后汇入账户。”
她顿了顿，看着李阳：“我的人追到最后，Ip地址指向卢森堡的一家私人律师事务所。而这家律所，长期为一个叫‘圣盾基金会’的离岸机构服务。”
“圣盾基金会。” 李阳重复这个名字，眼神微冷。和毒蝎查到的信息吻合。
“对。这个基金会，表面是做慈善，资助什么医学研究、环境保护，但实际上……” 柳诗涵冷笑一声，“它是‘神座’在欧洲最重要的白手套和资金渠道之一。过去五年，通过这个基金会流向世界各地‘特殊项目’的资金，超过十亿美元。而这些项目，大多涉及生物科技、基因工程、尖端武器……以及，搜罗和‘研究’某些‘特殊个体’。”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李阳身上的伤，意有所指：“‘神座’对‘非正常人类’——这是他们的说法——有着病态的兴趣。他们认为，人类的进化需要‘催化剂’，而某些在极端环境下突破了生理或心理极限的个体，就是最好的研究样本。你，李阳，或者说‘死神’，显然在他们的‘样本清单’上排名很靠前。”
李阳没有说话，只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这个组织，比他想象的更庞大，更隐秘，目的也更……令人作呕。
“秃鹫绑架苏雨晴，应该只是第一步。” 柳诗涵继续道，声音压低，“‘神座’知道你回了华夏，藏在江城。但他们找不到你，或者说，不敢在华夏境内大张旗鼓地找你。所以，他们用这种方式逼你现身——绑架你在意的人。一方面测试你的反应和实力，另一方面，也是想抓住你的‘软肋’。苏雨晴，很不幸，成了他们选中的目标。”
她看着李阳骤然结冰的眼神，补充道：“不过，经过昨晚，他们应该会重新评估了。‘死神’不仅现身了，还以最暴烈的方式，把他们的棋子连棋盘一起砸了个稀烂。这等于是在向他们宣战。小弟弟，你这次，可是结结实实地捅了马蜂窝了。”
“所以？” 李阳抬眼，看向屏幕中的柳诗涵。
“所以，‘神座’不会善罢甘休。” 柳诗涵认真地说，“秃鹫死了，但‘神座’的触角还在。他们可能会暂时蛰伏，但一定会用更隐蔽、更阴险的方式再次试探，或者……直接对你，或者对你身边的人下手。苏雨晴，林菲菲，甚至你身边任何可能跟你有关系的人，都可能成为目标。你必须小心。”
李阳沉默。他当然知道。从决定救苏雨晴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会暴露，会引来更大的麻烦。但他没得选。
“谢谢。” 他开口，语气是真诚的。柳诗涵提供的这些情报，非常关键，价值连城。
“就一句‘谢谢’？” 柳诗涵挑眉，脸上那副严肃的表情瞬间褪去，又恢复了那种勾魂摄魄的慵懒笑意，她身体后仰，舒展了一下惊人的身体曲线，在阳光下白得晃眼，“姐姐我为了帮你查这个，可是动用了在欧洲经营了好几年的人情网，还欠了某个情报贩子一个大人情呢。你就用两个字打发我？”
“你想要什么？” 李阳问，语气依旧平淡。
柳诗涵笑了，笑容妩媚又危险，她伸出舌尖，轻轻舔掉唇角一滴果汁，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李阳，声音压得又低又媚：“我想要什么……小弟弟，你这么聪明，猜不到吗？”
她顿了顿，看着李阳毫无变化的表情，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欢：“算了，不逗你了。不过，人情债，可是要还的。姐姐我也不要你现在就还，先欠着。等我想好了要什么，自然会找你讨。到时候……你可不能赖账哦。”
她说着，忽然凑近镜头，那张艳光四射的脸几乎占满屏幕，红唇微启，吐气如兰：“不过，看在你这次这么男人的份上，姐姐可以给你点提示……我最近看上了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风景绝美，特别适合……两个人单独度假。等你解决了眼前的麻烦，陪姐姐去住几天？就我们俩。我保证，会让你……终生难忘。”
她的眼神充满暗示，语气诱惑到了极致。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面对这样的邀请和这样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恐怕都难以把持。
但李阳只是看着她，眼神依旧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几秒后，他伸手，按下了挂断键。
屏幕瞬间黑掉，柳诗涵那张带着得意和期待笑意的脸，和那片阳光泳池比基尼，一起消失。
李阳挂断柳诗涵视频后，沉默片刻，再次拿起加密电话，拨通了另一个极少使用的号码）
电话接通，传来一阵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和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中性而平直的声音：“尾款已收到。效率很高，结果干净。额外数据包已发送，包含秃鹫最近三个月通讯记录深度分析，及‘圣盾基金会’过去五年资金流向图谱（亚洲部分）。有新指示？”
李阳：“继续监控‘圣盾’及其关联实体在亚太，特别是华夏境内的一切动向。重点：人员入境、资金注入、学术或商业活动备案。另一项新任务：查一个代号‘夜莺’的间谍网络，最近是否在东亚有活动迹象，尤其是针对华夏科研人员的。”
“明白。‘夜莺’资料库有限，查询需要时间。预付30%，老规矩。”
“账号发我。” 李阳顿了顿，“另外，查一下京都楚家，特别是楚天歌及其父楚雄，最近一周的所有公开行程、商业决策和通讯异常。要快。”
“京都楚家？涉及本土家族，风险系数和费用上浮50%。确认？”
“确认。”
“72小时内给你初步报告。” 对方干脆利落地挂断。
李阳放下电话，眼神冰冷。柳诗涵的警告，“鹰眼”的持续追踪，加上楚家可能的反扑…… 水面之下的暗流，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他必须掌握更多的眼睛和耳朵，才能在这愈发错综的棋局中，护住他要护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