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美莲紧紧盯着眼前的养父母,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与孤注一掷的质问,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东西是别人给我的,你们信不信我并不重要。我只想弄清楚,你们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此时此刻,真相似乎已昭然若揭,今母的嘴唇在刹那间被她自己狠狠咬住,一丝鲜血悄然渗出,顺着嘴角缓缓滑落,却又被她下意识地咽回肚里。她的内心如翻江倒海一般,深知当年那件造孽的事,终于还是迎来了无法逃避的后果。遥想当初收养今美莲,并非仅仅是因为自己无法生育,出于自私才去买个孩子。那时,他们亲眼目睹今美莲被家人无情抛弃,那小小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满脸的无助与恐惧,实在是让人心生怜悯,才动了恻隐之心将她收养。
“美莲……”今父看着妻子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忍,语气也随之缓和了些许。然而,胸口那股怒火却依旧在熊熊燃烧,只是被他强行压抑着。此刻在他眼中,今美莲已不再是那个他悉心呵护、期望将来能孝顺自己的女儿,反倒像是一条随时可能反咬主人一口的毒蛇,让他又气又恨。“我不知道你究竟从哪里听来这些无稽之谈,又是受了哪些居心叵测之人的蛊惑。”
“她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就单单给了我这个,然后让我自己去判断,还告诉我要是有什么疑问,就回来问你们。”今美莲回想着林晓妍的举动,越发觉得她的每一个行为,都像是精心策划好的,无疑是在一步步提升她在自己心中的可信度,同时又在不知不觉间降低了今父今母在自己心底的信任程度,而显然,林晓妍已经成功达到了她的目的。
但今美莲哪里知道,稚嫩单纯的林晓妍,又怎能与阅历丰富、老谋深算的今父相抗衡呢?
“美莲,你不妨静下心来,再好好琢磨琢磨。”今父脸上浮现出平日里在工作中才有的犀利神情,仿佛要透过今美莲的眼睛,看穿她内心的每一个想法。“她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给你?她这么做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已经仔细想过了。”今美莲微微扬起下巴,自信中甚至带着几分骄傲,朝着今父轻轻点了点头。“我觉得她无非是想从我这儿获取某些利益罢了。我猜测,她或许知道我亲生父母的一些线索,但又不太确定,或者是心里有所顾忌,不敢轻易说出来,所以才让我回来找你们问个清楚。”
听到女儿这番话,今母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猛地转过身,双眼瞬间瞪得老大,直直地盯着今美莲,眼神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你……你竟然想找回你的亲生父母?”
这些年来,他们对今美莲可谓是含辛茹苦,将所有能给的好东西都毫不吝啬地给了她,倾注了全部的爱与心血。可如今,她却丝毫不留恋他们之间这份深厚的养育之情,一心只想着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这怎能不让今母感到痛心疾首呢?
“为什么不想呢?换做任何人,难道会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吗?”今美莲说着,翘起脚尖,轻轻地晃动着,看似轻松的动作,却仿佛在今母的心上狠狠地扎了一刀。
今母的心,仿佛在这一刻被这句话活生生地撕裂成了两半,那钻心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今父见状,伸手果断地拦住了今母即将出口挽留的话语。他心里明白,自己肯定在某些方面的教育方式出现了问题,才导致养女如今变成这般模样。看着今美莲此刻的神情举止,他凭借着多年对她的了解,大致能猜到她内心深处想要认回亲生父母的真实想法。毕竟,是自己亲手将她养大,她的每一个心思,他又怎会不明白呢?
今父的嘴角、眼底以及眉梢,都凝结着一抹冰冷的冷笑,那笑容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冻结:“你想知道也并非不可以,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
“你可别说话不算话,说了就不许反悔。”今美莲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
她原本只是想用这件事来吓唬、威胁今父今母,迫使他们改变对自己一贯的态度,对自己更加重视和顺从。然而,今父此刻如此干脆果断的回应,却让她的心中莫名地涌起了一丝不安的情绪。
“你既不是我偷来的,也不是从哪个亲戚那里过继来的,而是当初花钱买来的。”今父在说“买”这个字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轻蔑,仿佛在刻意强调这件事的不堪。
“买?”今美莲听到这个字,心中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原来的亲生父母很可能穷困潦倒,否则又怎会将自己卖掉呢?
随着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今美莲原本挂在脸上的得意之色,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渐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难以掩饰的难看。
看到养女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正如自己事先所预料的那样,今父的心又不禁冷了几分。他的两声冷笑,仿佛来自寒冷的极地,能让周围的一切都陷入无尽的冰寒之中:“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都没有来找过你。不过,我想来想去,如果他们哪天突然萌发了来找你的念头,无非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他们自以为现在已经发迹了,有了足够的资本;要么就是他们肯定察觉到你这里有利可图,所以才想找上门来。现在,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做个选择吧。”
让她自己做出选择?一边是可能已经飞黄腾达的亲生父母,一边则是依旧深陷穷困的窘境,今美莲的内心陷入了极度的纠结之中。她在心底无数次地祈祷,希望是前者,可又实在害怕面对后者那残酷的现实。
慌乱与紧张的情绪,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迅速在她的脸上蔓延开来,仅仅一闪而过,却足以暴露她此刻内心的慌乱无措。
今母看到女儿此刻这般表情,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满心的失望如决堤的洪水般泛滥开来。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双手紧紧捂住脸,转身哭着跑进了房间。
“嘭!”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如同炸雷般在今美莲耳边响起,让她整个人猛地一哆嗦,仿佛从一场恍惚的梦境中惊醒过来。
今父则缓缓地为她打开了房门,脸上的冷笑中夹杂着一丝意味深长:“既然你都已经决定不认我们做父母了,那就走吧,去寻找你所谓的亲生父母吧。”
另一边,林晓妍接到今美莲打来的电话时,刚好放学。在电话里听到今美莲焦急的声音,她稍作思索后,便答应了去见她。
这一次,两人没有选择去咖啡馆,而是直接约在了路边碰面。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刚一见面,今美莲便迫不及待地伸手紧紧拉住林晓妍的手臂,眼神中充满了急切与渴望。
看着今美莲这副心急如焚的模样,林晓妍心中暗自得意,大致猜到了她与养父母之间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她忍不住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怎么啦?难道你养父养母什么都没和你说吗?”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我问的是你!只要你能告诉我想知道的,你想要什么报酬,尽管开口。”今美莲显然已经被逼到了绝境,语气中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然。
林晓妍早料到她会如此,心中冷笑一声,表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报酬就算了吧。我上次不是已经和你说过条件了吗?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今美莲眉头瞬间紧皱,眼神中警惕的神色愈发浓重。
然而,林晓妍却丝毫不以为意,她坚信这个人已经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你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了,到了地方,你自然就会知道。”
今美莲无奈之下,只能心有不甘地跟着林晓妍前行。一路上,她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今父的那些话:亲生父母要么依旧穷困潦倒,要么就是已经发迹。她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一些力量,她在心底不停地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输。
两人一路来到一家看起来格调颇为不错的部队医院。走进医院大楼,他们径直走向电梯,随着电梯缓缓上升,到达了神经内科所在的楼层。
看着朝着单人病房走去的方向,今美莲的心中不由自主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花:能在这样条件优越的部队医院住单人病房,想必要么是有着深厚的人脉关系,要么就是家底殷实,不缺钱财。
“我们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林晓妍指着离病房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的走廊拐弯处说道。
今美莲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躲在了拐弯口的阴影之中。
没过多久,一个五十多岁模样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只见她身材略显臃肿,腿粗脖子短,肚子微微隆起,脸上布满了一道道岁月留下的皱纹,皮肤粗糙且黝黑,一看就是长期从事底层劳动的人。
今美莲心中顿时涌起了无数的疑惑:“你带我来看她做什么?难道她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
“没错,就是她。”林晓妍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抹带着深意的笑容,同时伸出手指,指向那个中年妇女——她的母亲李素琴。
“她?你为什么要带我看她?她怎么可能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今美莲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怀疑,她怒视着林晓妍,大声警告道,“我警告你,别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就可以随意欺骗我。”
“那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为什么回头来问我呢?”林晓妍微微挑起眼角,那眼神仿佛是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的诱饵。
今美莲心中暗自思忖,今父已经毫不留情地将她赶出了家门,她根本不敢去找侦探社帮忙,生怕今父的人暗中盯着她,一旦发现她有任何动作,就会立刻切断她寻找亲生父母的这条路。相比之下,找这个女学生帮忙,相对来说会安全一些,而且也不用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毫无头绪地四处乱找,浪费时间。
“你少废话,赶紧说吧!”今美莲心头的怒火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她觉得自己被逼到如今这般田地,这个女学生至少要负一半以上的责任。如果她给出的答案不合自己的心意,大不了日后再想办法报复她。
可惜,在林晓妍眼中,今美莲不过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罢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今美莲得知真相后惊慌失措的表情,于是故意慢悠悠地说道:“她叫李素琴,根据我所掌握的信息,她很有可能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轰!”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在今美莲的脑海中炸开,她的脑子刹那间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
今父之前说的话,此刻如同噩梦一般应验了。她的家人,到现在竟然还是如此穷困。林晓妍像是故意要将她最后的希望彻底击碎,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她就是菜市场杂货铺老板的老婆,每天的工作就是卖卖咸菜、米和酱油之类的东西。他们家的房子面积连三十平米都不到。而且因为在兄弟姐妹当中,她混得是最差的,所以不得不被亲戚们差遣过来照顾老人。”
说到这里,林晓妍顿了顿,然后调出手机里保存的林世轩的照片,递到今美莲面前:“至于李素琴的老公,就是这个杂货铺老板林世轩。”
今美莲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的那一刻,脑子又是一阵剧烈的轰鸣,这一次,不光是空白,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要冒烟了。照片里的中年男人,趿拉着一双拖鞋,裤脚随意地卷折着,显得十分难看,整个人透露出一种邋遢至极、穷困潦倒的模样。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今美莲崩溃的。林晓妍紧接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如同致命的一击,让今美莲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我还知道,你老公弟弟的媳妇刚过门不久,她叫林悦,巧的是,她正好就是这家人后来捡来代替你的大女儿。当年卖掉你的,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而是躺在病房里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太。她嫌弃你是女孩,一心想要个孙子,所以就狠心地把你给卖了。”
听到这些话,今美莲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转,整个世界仿佛都颠倒了过来。她突然有一种错觉,自己仿佛一下子站到了林悦曾经的位置上,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怎么可能?!这一切怎么会是真的?今美莲在心中不停地呐喊着,可现实却如同一堵冰冷的高墙,无情地将她的幻想彻底粉碎。
而另一边,悦悦抱着保温瓶,失魂落魄地往回走。马路上,一辆又一辆的机动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那刺耳的轰鸣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她却丝毫没有知觉。此刻,她的耳朵像是被一层厚厚的棉花堵住了,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眼睛里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不敢去问父亲究竟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甚至连打扰父亲的勇气都没有。她只是轻轻地帮毫无察觉的父亲掩上了房门,出门的时候,又仔细地将木门和防盗门都一一锁好。
只是,她手中紧紧抱着的这锅汤,原本是满心欢喜地打算让父亲品尝,此刻却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机械地向前走着,脚步虚浮,毫无方向。不知不觉间,暮色渐渐浓郁起来,夜晚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地笼罩了整个城市。路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将城市装点得灯火辉煌,然而,这万家灯火在悦悦眼中,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曾经,她幸福地趴在老公的背上,和老公一起站在桥梁上,静静地眺望这繁华的万家灯火,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们约定,一定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小家。
此刻,她是如此地想念老公,这份思念如同潮水般在心中汹涌澎湃。她觉得,在这一瞬间,自己的世界仿佛只剩下和老公共同构筑的那个家了。
她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眼神空洞地盯着屏幕,然后认真地一个一个按下部队里的通讯电话号码。电话拨通后,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然而,一直都没有人接听。
老公不在宿舍吗?难道是出任务去了?在这个她最需要老公陪伴和安慰的时候,他却不在自己身边。
因为老公是一名军人,早在结婚之前,老公就曾深情地对她说过:他坚信她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军嫂。
而成为一名好军嫂的条件,就是要耐得住寂寞,当家中遭遇痛苦和困难的时候,能够独自坚强地承受下来。因为她的老公,肩负着保家卫国的神圣使命,他属于国家,属于人民,并不单单只属于她一个人。